第十章
隔年如隔世,这是上一个时代对于时间的一种描述。时光的流逝有时慢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当你以为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但实际上却只有十分多鐘。而有时则又相反,你上一刻彷彿还是个小孩,下一秒却已经成为得承担一切责任的大人,不仅成了家,甚至还有了自己的孩子。改变无声无息,快得令人错愕。一个平静的夜晚就这样过去了,没有刺激,没有紧张,连一点弦外之音都听不见,就只是个和昔日无二至的夜晚。若不是睁开双眼的同时映入了陌生的景物,他或许还会缩回被窝里好好地重温昨夜的梦境。这里并不是他所熟悉的地方,不是反抗军的本部,令他立即提高警觉,睡意全消。凯尔开始环视四周,回溯昨日的记忆,从中翻出了「土拨鼠洞」一词。没错,这里距离本部有十万八千里之远,是这趟旅途的一个中继站,也是昨天过夜的地方。随着记忆逐渐回流,他渐渐放松了下来,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毕竟,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得如此沉了。「嘿!你也醒了?睡得好吗?」哈利,这是凯尔记忆中给这位打招呼的男子贴上的名号,以往互动的经歷也随即被「提领」了出来,他随即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对方。「噢,还可以。」凯尔应了一声,转头搜寻墙上的时鐘,发现目前正好是早上六点整。「希望你昨晚睡得很好,因为今天的路程可不短。」哈利仍继续豪放地说道,丝毫不管仍在梦乡中的其他人。一旁睡袋里的贝蕾儿动了动,显然快被吵醒了。见到这个画面,凯尔轻轻以食指比在唇间,示意对方注意音量。「瑞斯,你醒了?」另一男子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是康纳,和以往一样,他将自己排在守夜的最后一班。「既然醒了就快起身准备吧,今天会是很长的一天。」凯尔揉了揉有点痠的后颈,起身朝着盥洗区走去。他不用看也知道,即使是说话的当下,康纳的目光依旧没有看着自己。就像前面说的,凯尔彷彿上一刻还在镜子前洗脸,下一秒已经在森林中行军。这之间的过程其实长达两个小时,但如同一眨眼就过去了,时间,就是这么有趣的存在。康纳一行六人,加上土拨鼠部队的七个人,一群人类反抗军循着既定的路线,浩浩荡荡地走在这片树林之中。毕竟这整片地域都是天网,也就是敌军的势力范围,他们的行动也比之前几天要来得低调的多。除了眾人踏在草丛中的沙沙声响,四周就只剩下此起彼落的沉重呼吸,在这片被浓雾围绕的森林中,甚至连鸟叫都鲜少听到。会有土拨鼠的人陪同,这是昆恩指挥官不断和康纳交涉所得到的结果。要爬过这几座山,一趟下来至少有上百公里的路程,她认为基于安全的考量,应该由他们这群了解当地环境的人同行才恰当。康纳原先不同意,但折衷方案令他终于点头。「至少让我们护送你们到那座吊桥吧。」她的这句话让一切拍板定案。所以包含昆恩在内,除了留守基地的一人外,其他土拨鼠成员都参与了这次的护送行动。这就是目前的计画,预计傍晚就会抵达目的地。毕竟是久无人跡的之地,所谓的山路根本不存在。沿路他们行经高达腰际的草丛,也爬过陡峭的岩脉山壁,如今面临的则是看起来深不可测的高大树林。这里的树大概至少都有上百岁,走在里头连阳光都被遮蔽,只留下飘散在树木与同伴之间的白色雾气。或许也就因为这样,此地的草也长得稀稀落落,反倒是蕨类与岩石上头的苔蘚格外茂盛。在这种地方根本无法保持以往的队形,所以眾人始终是分散开的,以既有的距离与缓慢的速度持续向前推进。阴暗的光线,加上环绕在四周的浓雾,身旁这些人影就彷彿鬼魅般,凯尔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其实不是心理作用,」刀疤说道。「主要还是因为阳光照不进来,这里的温度很低,湿度却很高。」「我同意。」凯尔盯着对方。「没问题吧?我是指那把枪。」他指的是那把等离子步枪,此时又回到了刀疤的背上,外观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就是了。「老鼠说他搞定了,才一个晚上。」刀疤显然有些兴奋。「虽说还没实际测试过,但反正有的是机会,晚一点再看看吧。为了报答他,接下来的路程,他那份行囊都由我负责。」「噢,那还真不错。」凯尔转过头去,试图寻找他们对话中的主角,不一会就在后方十公尺处发现那熟悉的瘦小身影。老鼠几乎是吊车尾,就落在队伍的最后方,两眼看起来有些空洞,不知是不是又想事情想到灵魂出窍了。「那个…我想我最好过去照料他,康纳可不会希望晚上清点时少了一人。」刀疤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凯尔于是转过身,穿过队伍朝那位天才少年走去。「嘿!在指导晚辈?」另一边传来了熟悉的女子声音。刀疤回过头,发现丽莎正和自己并排前进,脸上还泛着些许笑意。「真想不到,当年的毛头小子如今居然有后辈可以管教了呢,岁月还真是不饶人。」「别糗我了,就只是在尽一名军人应尽的职责。」「哦?现在终于知道该怎么当名军人了?还以为我行我素的泰瑞中士自始至终都是匹孤独的野狼,谁都无法驯服他?」「噢,拜託!」刀疤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刀子嘴威力还是不减当年,这样我就放心了,看来与世隔绝的这两年对『了不起的昆恩中校』并不是太大的问题。」「是啊,毕竟『了不起的昆恩中校』可是个笨女人呢!笨到会为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笨蛋挺身而出,更别提会去受到环境改变的影响。」丽莎又酸了一下对方。「不过说实在话,看到你回来真好。」「我可还没打算回去喔,你也有听到吧?」她盯着刀疤,双眸深不可测。「我们在这里还有任务,不能说走就走。」「喂喂!那是你给他们的任务,康纳可没那么说过。现在既然我们都碰了面,也该是解除职务,是回家的时候了吧?天网城市虽然真的很重要,但我们会找到别的方法去挖出情报的,用不着赔上你们八条命…」「我怎么觉得…你是拐个弯在唬弄我?」丽莎皱了皱眉头。「我们能自己照顾自己,都这么多年了,天网始终被耍得团团转,根本没有发现一群人类就近在眼前。说实话吧,你是希望我回到你身边去,如此一来才能全方位保护我,简单来说,你不信任我。」「我是在担心你!」刀疤压抑怒意。「你们一旦留下,意味又得与世隔绝,这次也不知道会是多长的时间!」「但至少反抗军知道我们了。」「知道了也没用!一旦发生事情还是得靠你们自己…就八个人,噢!我的天!」「噢!你的天,真是杞人忧天。」丽莎摇头,叹口气。「虽然就年纪来说你比我年长,但你好像忘了我从军的时间远比你长得多,会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那为什么还…」「你也忘了我的军阶比你高,真要说的话,『上尉』根本不该对『中校』的决定做出任何评断。」她这句话让对方哑口无言。见到成效不错,这位中校又继续说:「你也知道我不是在用官阶压你,我只是要你明白,我会升上这职位是有原因的,你应该信任我。」「…真是感谢你让我对你有信心呢。」刀疤淡淡地答道,脸上掛着惆悵。「嘿!别想太多,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记得五年多前的那次…叫什么?『红箭行动』?」丽莎勾起了刀疤的回忆。他点点头,开口回话:「突击天网夏延山碉堡的那次?我当然记得,那个地方还真是场恶梦。」「那次是多方部队的联合行动,大概是在旧金山战役之前最大的一次作战,我们几乎夷平了整个夏延山。」丽莎试图令对方忆起更多细节。「如果那次没有成功,天网大概会在那里建立不输给旧金山规模的中枢据点。」「是啊,我们当年是被分配在突击小队。还记得在指挥中心下令全面轰炸的前一刻,你居然被困在一道门的后面,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今天昆恩中校的名字就会被刻在烈士纪念碑上头了。」「噢?是吗?如果我没记错,是谁在撤离时领着大家不小心拐错了弯,结果衝到一整队的终结者面前?」丽莎依旧照惯例吐槽刀疤。「要不是『某中校』应变得当,到时被刻上名字的可不会只有她一人。」「噢!得了!」刀疤摇头,只能认栽。「算了,就是说不过你。」其实他对那次任务本来就印象深刻至极,甚至可说是人生记忆中的一盏灯塔,但并不是在于任务本身,而是在那之后…「你知道…那次行动十分成功,我们当天晚上还难得大肆庆祝了一番…」「嗯哼。」「我承认…自己是多喝了几杯,你…」「我们当时都醉了,就只是这样!」丽莎挥了挥手,打断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们不都达成共识了?干麻现在还提起来?」「我只是想…」「够了,什么都别说!」她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们不是那种关係,过去不是,今后也不会是。」这句话挺伤人的,但刀疤明白,也很清楚这就是事实。如同水永远不会由下往上流,太阳永远不会从西边升起,他们两人最终只能走到这里,不会继续前进。「你知道,康纳并不信任我。」也许是要转移尷尬的气氛,丽莎换了个话题。「或许,我们应该找个机会坐下来好好谈谈。」「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刀疤随口应道,他的心思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当然有,」丽莎的语气相当平淡,就彷彿是日常的对话一般。「如果我们要杀你们,早就下手了。」「…你知道…这一点都不好笑。」这座森林还真是大,佔地不知道有多广,加上高低起伏的山路,让人光是维持稳定的步伐就耗费了大半的体力。看似一成不变的环境,也令人失去了方向感和时间感,数分鐘如同半小时,半小时如同两小时。浓雾依旧久久不散,行走于其中的人影如同鬼魅般此起彼落,因光影的交互作用而在雾气上造就出更多黑影。赶路、休息、赶路、休息、吃饭、继续赶路、再次休息、然后继续赶路…鸟声和虫鸣不知不觉间都消失了,时间看似静止了下来。在这彷彿永恆不变的路途上,改变却又无声无息地袭来,其攻势之凶猛更是令人措手不及。首先,是中校发出低吼,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吠。所有人立即警戒了起来,开始面朝四面八方围成防御阵势,但遗憾的是,在这满是水气与雾气的环境中,视线所及的范围相当有限,大家除了彼此的身影外根本啥都看不见。狗儿的狂吠更加急促,简直就像疯了般。眾人试图从牠的动作判断敌人的方向,可是就连这隻鼻子灵敏的动物也被这座森林给耍弄了,时而朝东吠叫,时而又转向南边,显然就连牠也不清楚对手到底在哪里。「所有人!全面戒备!」康纳的这声命令也让大家的神经更为紧绷,握着枪管的手掌不知不觉间已被汗水浸透。刀疤手上拿着一把由丽莎提供的全新散弹枪,持续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不敢大意。土拨鼠洞的库存军备虽然补充了他们堪称足够的弹药,但没人能保证这样就足以对抗天网的精锐,更没人有这个胆主动去尝试。就连哈利也一样,虽然双手捧着火力强大的榴弹发射器,但也宛如惊弓之鸟般,不时左顾右盼。由老鼠紧紧拉着的中校吠得更大声了,简直就像是恶狼怒吼一般,任谁看到这画面,肯定都会不由得寒毛直竖。凯尔担心狗儿会失控,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一个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士兵。「啊,抱歉。」他转过身,小声地跟对方赔不是。那是名中年男子,看起来有着印地安人,也就是美洲原住民的血统。和所有人一样,该人穿着军服,手臂上也绑着赤红色的反抗军标志。他头发留得很长,而且往后脑勺梳,绑成了一个马尾。但奇怪的是,他居然戴着一副墨镜,和这片雾茫茫的森林格格不入。正当凯尔感到有些疑惑时,突然发现那漆黑的镜片深处闪过了一丝红光…「终结…」还没喊完,凯尔就被超出常人的力道硬生生摔了出去。突如其来的惊呼和撞击声立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但一时之间仍无法掌握状况。在这个诡异又幽暗的树林中好像就连声音都会转弯,大家根本搞不清楚刚刚是谁,又是在哪边大喊,只能盲目地拼命四处张望。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老鼠。他衝上前,试图帮方才重重地砸在树干上,紧接着又弹飞至地面,眼冒金星的凯尔站起身来。然而对方痛苦的表情和呻吟一时之间令他分了心,一个没注意就松了手,系着狗的鍊带松脱,狗儿中校随即朝终结者飞驰而去。一旁眾人只瞥见一道黄色影子跃过眼前,下一秒就听到十足悲惨的哀号声。一条普通的狗当然不会是专业杀人机器的对手,终结者将手臂轻轻一挥,中校就被弹飞到十几公尺外,重重摔在地上。但此举已足以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成功定位了敌人的所在。「该死!给我吃子弹!」刀疤率先出手,将散弹枪的枪管对准那个冒牌士兵,紧接着就是一阵狂轰。在他身后,数名土拨鼠洞的成员也就定位,步枪的噠噠声随即响彻整座森林。「居然敢对我的狗出手!给我下地狱去!」他的怒吼居然盖过了枪声,就连好几公尺外的哈利都忍不住摀起耳朵,此起彼落的枪声持续了十几秒,直到…「等等!所有人,停火!」康纳的这声命令充满威严与力道,大家就彷彿机器人般,瞬间都停下了动作。「看清楚!敌人早就跑了!」他一个箭步上前,四处张望查看。「它们藉着浓雾作为掩护,打从一开始就不在原地了!你们刚刚打的都只是树木的影子!」「不可能,我看得很清楚…」刀疤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他发现散去的雾气和烟硝中真的什么都没有,自己根本啥都没打到。「等一下,你刚刚说『它们』?我只看到一个人啊?」丽莎也来到康纳身边。「所有人保持戒备!」康纳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往凯尔的方向快步走去,低身下去检查对方的伤势。「左肩受到强烈撞击,但骨头没断,站得起来吗?」在老鼠与康纳的搀扶下,凯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脸上依旧掛着痛苦的表情。为了减轻他的负担,康纳动手解开凯尔肩带,卸下了他背上的重荷。「它…它就混在我们之中,长发、墨镜…」儘管咬紧牙根,年轻的反抗军依旧不忘提醒大家自己所见。「了解,传话下去,注意这个打扮的人!威廉斯,能过来照顾凯尔吗?」康纳对贝蕾儿招了招手,她随即走上前来:「我猜我知道那东西要戴着墨镜的原因,是为了要遮盖它受创的右眼,毕竟先前被我打伤了。」「你也觉得那是追着我们的那几名终结者之一?」「很明显不是吗?」贝蕾儿接过凯尔背包的同时仍机警地四处张望。「这就是终结者,不懂放弃,也不会停下脚步。区区的隧道坍塌算什么?它们永远会再追上来。」「给我等一下!」另一名女性插进了两人的对话。「你们是说,有终结者在后头追,而你们却啥都没跟我说?」丽莎显然对于这件事相当不满,脸上的表情看得出她火气很大:「而且那是最先进的渗透型对吧?t-800骨架,外包人体组织的那种?专门为了混进人类社会而打造的!」「我有提过天网在追我们。」康纳回答。「噢,但是你没告知是『800型终结者』,这下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她双手插起腰,将头转向一旁。「而且你刚刚用的是复数型,我猜那玩意不只一台,对吧?」面对这咄咄逼人的质问,一行人面面相覷,只有哈利,就只做出了个无意义的耸肩动作。「…总之,我们得准备作战。」康纳冷静地回答,回避了最重要的问题。「如果猜得没错,对方共有三个人…」「是三台机器!」站在远处的哈利依旧不忘挑对方语病。「我们人数共有十三人,可以作战的有十一人。」康纳继续分析。「十一比三,以火力来说应该挡得住…」「等等…我还可以打!」儘管痛楚有稍稍和缓,凯尔的脸色依旧很差。「给我一把枪,马上就可以把那些烂东西打回老家去给你看!」「够了,别死撑了!」刀疤大步走上前来,手里捧着不断喘着气的狗儿。「要不是『中校』替你争取了些许时间,你大概已经惨死在终结者手中了!别辜负了牠!」「让我看看,牠还好吗?」贝蕾儿关心地问道。「怎么可能会好?牠的腿断了!」刀疤心疼的抚摸着狗儿的头,对方就只能呜咽地回应他。「天哪,才一个闪神,你就把我的波奇搞成这副德性…」丽莎也相当难过,不断地摇着头。「这可不是我搞的!是那些该死的机器…」「好啦,我知道!用不着你来提醒!」「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但现在真的不是打情骂俏的好时机。」哈利介入他们之间,随即遭两人狠瞪了一眼。他看似无辜地挥了挥手,将注意力摆在依旧飘散着浓雾的四周。「敌暗我明,它们随时会再发动攻击,我们得先有所准备。」「它们在等些什么我大概猜得到。」康纳点头。「人数相当悬殊,它们得花上一点时间重新拟定可行的作战计画。当然,我们也一样。」「人数就是我们的优势,我同意。」丽莎又环视了一下週遭。「但这个环境对机器来说则是它们的优势,对人来说太过阴暗,但终结者有红外线,根本不在乎。」「有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康纳思考。「红外线在雾气瀰漫的环境下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这是我们能善加利用的。」「所以你已经有计画了?」「嗯,我们得先…」枪声再次大作,在尚未分清是敌方还是我方开枪的前提下,眾人反射性地随地找寻掩护,躲到了或粗或细的树干之后。「报告!敌人在十点鐘方向!」一名士兵大喊。「是在你的十点鐘还是我的十点鐘啊?」哈利烦躁地吼道,随即朝着自己认知的方向开砲,所有人立即见识到榴弹的威力。在轰然巨响与飞散的火星之中,终结者的身影再次出现,而这次可以清楚见到对方手上握着两把等离子枪。「所有人!闪避!」康纳才刚喊完,青白色的光束就如同雨点般朝着这边狂扫而来,慌乱中可以看到有人似乎被打中,因作用力而弹飞了出去。刀疤抱着狗儿紧贴着树干,试着不去想像身后这棵大树何时会被打成蜂窝而拦腰倒下。「老大,请告诉我你已经有计画了!」哈利趴在地上朝着康纳大喊。他身体紧紧贴着地面,试图以前头突出的岩石隐藏住身形。「要我再赏给它们几发榴弹吗?」「不!」康纳当下阻止了他,回头朝着躲在另一颗树后方的贝蕾儿等人喊道。「你!带着凯尔先走!」「什么?」或许是敌人的枪声盖过了对话的声音,她显然有些困惑。见状,康纳随即又以更高的音量大喊:「带着凯尔和老鼠先走!刀疤,把狗交给他们!」「等等!我还可以…」「够了!给你!」刀疤打断死鸭子嘴硬的凯尔,将中校塞到了他手上。「好好照顾牠,若给我出了什么状况,绝对不会放过你!」「但是…」「没有什么好但是的!」刀疤瞬间压地身子,青白色的等离子光束从他头上擦了过去,大概就只差不到两公分。「你留下来只会给我们添麻烦!快走!对了,这个拿去。」他取出那把随身的小刀,也交给了凯尔:「还记得昨天教你的那几招吧?搞不好会派上用场。」凯尔似乎还打算再说些什么,但被贝蕾儿打断:「喂!你们都听到康纳的话了,快点动身!」「等等,我也一起。」丽莎压低身子衝到了他们身边。「你们需要有人带路,不然肯定走不出去!」她和刀疤就近交换眼神,后者点了点头:「好,我掩护你们!」趁着终结者的攻势稍停的同时,他从掩蔽处衝了出去,以横向之势朝另一棵大树跑去,同时也对着敌人连开了好几枪。受到散弹枪的直接攻击,终结者身上爆出诸多火花与烟硝。那台仿人机器晃了晃,看似要朝着后方倒下,但随即又稳住了身子,将枪口对准奔跑中的刀疤,眼看就要扣下板机。「嘿!呆子,还记得我吗?」哈利不知打哪冒了出来,他将刚刚填充好的榴弹发射器对准终结者,接着就是一阵轰然巨响。这个瞬间火光四射,几乎就要打散整片浓雾,终结者的身躯向后弹飞了出去,贝蕾儿和凯尔等人见状随即动身,循着既定路线迅速自战场撤离。哈利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也来到刀疤的新躲藏处,后者正倚着树干拼命喘气。「你怎么知道我会出手?」「我不知道!」刀疤几乎是用吼的。「还真是感谢你啊!」「噢,不用谢,因为你大概很快就会还我人情。」哈利朝着树外看去,正巧看到另一名终结者就定位,冷酷的面容始终如一,和两天前所见没有一丝不同。它举起枪,朝着这边就是一阵扫射。「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刀疤语毕,随手就将散弹枪扔在地上,从背后卸下那把始终没用过的武器。「喂!等等,这很危险吗?」「试试看就知道了!」刀疤举起那把等离子步枪,瞄准终结者,随即扣下板机。带伤奔跑是件不容易的事,这根本废话。在昆恩中校领路之下,凯尔等人快步穿过无数的树木,很快就抵达了森林的边缘。老鼠手里抱着那条受伤的狗,一路上始终无语。贝蕾儿在奔跑的同时也不忘回头张望,远处林间的火光和枪声告诉她交战仍持续着,这是件坏事,但也是好事,至少我方的人还有能力抵抗对手,并非单方面遭到屠杀。「等等!慢点…我跟不上!」肩膀的伤处仍隐隐作痛,凯尔不得不放慢脚步。「出了森林有的是地方让我们躲藏,到时再休息吧。」丽莎说罢,随即一个箭步往前跨去,成为第一个走出树林的人。凯尔无法反驳,只好硬着头皮跟上。殿后的贝蕾儿威廉斯仍不断关注后方的状况,这也拖慢了她的脚步,足足半分鐘后才追了上来。浓雾在这里就消散了,放眼望去是一大片的岩石,不仅形状千奇百怪,每一块都至少有一般人的两倍高度。「这是岩石区,再过去有座断崖,我们到时得绕过去才行。」丽莎说道。凯尔光看一眼就觉得更难受了,因为岩石与岩石靠得相当紧密,之间就只有顶多供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一想到要从中鑽过去…「我来带路,别跟丢了…」「小心!」贝蕾儿大喊,举枪朝着侧边突出森林的一块大石上连开数枪。眾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那里站了一个壮硕的身影,衣服上那些冒着烟的弹孔说明了一切。以敏捷的动作纵身一跳,终结者重重地踩在地面上,激起了大片尘埃。「你数到几个?」「如果我的算数没问题,答案是两个!」双方仍持续交火,在这枪林弹雨的当下,刀疤趁着空档和哈利交换情报。「就只有两个终结者,这只代表了一件事!」「我同意!」藉由土拨鼠部队的掩护,康纳突破重重障碍,也赶到两人身边。「另一个终结者肯定追着瑞斯他们去了,希望他们撑得住!」「安啦!有威廉斯在,更重要的是丽莎也同行,你应该见见她在战场上的表现…」一道青光扫过他们的所在,三人紧急低头,将身子缩到一个有高低落差的地面后方。「你的那把大玩具怎么样了,刚刚不还耍得很开心吗?」哈利指着那把等离子枪。「别告诉我这玩意对那些机器没用!」「有用,但威力不够!」刀疤怒呛回去。「大概是我没掌握到诀窍,光束打在那些傢伙身上根本不痛不痒!」「我猜这东西可以调整强度,但我们没这时间去研究了。」康纳又看了外头一眼,发现终结者们将火力转移到土拨鼠部队身上,而这群士兵自然也没间着,雾气中可以见到枪口的火光持续点燃各个方位,约略可瞥见藏身于其中的人影。「看来这些终结者的主要目标是我没错。」他低声说道。「你怎么知道?」哈利不解。「它们的领队在这里。」「领队?你怎么知道谁是领队?」刀疤也问道。「噢,经验谈罢了。」康纳又朝外头瞥了一眼,再次确认那张熟悉的面孔。没错,「它」在这里,意味没出现的那名终结者并非领队,这也代表了其执行的并非主要任务,但这并不会改变凯尔正深陷险境的事实。「嘿,我想我知道了!」刀疤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看看这个,这里有个发光的刻度表。」两人凑上前去,发现他所谓的「刻度表」是位于枪管正下方,共有五格,目前就停留在第一格,且亮着绿光。「太棒了,真是个漂亮的刻度表,但有啥屁用?你又不知道怎么调!」哈利烦躁地泼了一大盆冷水。「调节器应该不难找,翻翻其他地方。」康纳指示刀疤,并再次转头察看战况。终结者被密集的炮火吸引,此时已经来到了另一侧,正朝着那些士兵直扑而去。它们只知道攻击来自的方向,以及攻击者是人类,但无法判断谁才是自己要找的目标。康纳知道这一点,所谓藏树于林就是这么回事,但他的人格特质绝不会放着无辜的人成为自己的替死鬼。「你们继续研究,我先上了!」「等等…」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康纳逕自衝出掩蔽处,以步枪朝着终结者就是一阵狂扫。「该死!又给我擅自行动去了!」刀疤瞥了一眼对方飞奔而去的背影,忍不住咒骂了一声。「他是长官,这是他的特权。」哈利顺口答道。「这个性还满像某人的,但我一时想不出是像谁…」「肯定是像他爸!」刀疤依旧怒气冲冲,但还是照着康纳的指示继续检视手上的这把武器,或许调整的关键就藏在某个意想不到的角落。凯尔持续在岩石的隙缝间奔走,复杂的结构就彷彿迷宫一般,令人昏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他突然想起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立刻回头确认。气喘吁吁的少年面容随即映入凯尔的眼帘,还好,老鼠没有跟丢,不然就麻烦了。「嘿!快跟上!」「你这是强人所难!」老鼠用目光指了指自己的怀中,那里有隻受了伤的狗。「你就抱着这条狗给我跑看看,就不信能跑完全程的马拉松!」「马拉松是什么?」「马拉松是…啊!算了!」顾虑到对方是真的很喘,凯尔暂时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专心听。岩石的另一端传来些许枪响,两名反抗军女军官显然正在抵挡那个终结者。「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啥?」老鼠将身子靠在石头上,仍在喘气。「你说啥?」「那台终结者,手上没有武器。」凯尔回忆。「刚刚森林中的终结者手上拿着两把枪,我猜就是它让渡的。」「所以?那又如何?」老鼠小心地将中校放在地上,后者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它或许…不是来杀人的?」「不杀人的终结者?哈!你还真是爱说笑!」老鼠的反应没让凯尔意外,他也很清楚这听起来十分荒谬,或许…真的就只是自己多想了。「总之,我们得先想办法穿过这片岩石区才行。」他思索。「这还用得着你说?」比起刚刚,老鼠的心跳显然平復下来了,也不再拼命喘气。「不过…你无法否认,我们…迷路了!」「噢!用不着你提醒!」凯尔咬咬牙,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受创的肩膀。这所谓岩石区远比想像要来得广,而且那些缝隙和断裂处看起来根本是同一个模子刻的,弯来弯去,错综复杂,比迷宫还像迷宫。终结者就在后头不远处,仅靠着两个人尽力阻挡,天知道能挡到什么时候。凯尔无从得知那边的状况,只能继续遵照贝蕾儿的指示带着老鼠往前跑,但就像对方刚刚说的,他们被这岩石所打造的迷宫给迷惑了,绕来绕去就只是在浪费时间。「该死,但我们不能停下来,不然就辜负了她们。」凯尔低声唸道。突然,一道阴影遮住了自上方洒落的光源,两人慌忙抬起头来,眼前居然是张意想不到的面孔。
康纳在林木间奔驰着,途中并持续转身开火。儘管子弹不断打在身上,终结者仍不受影响,行进的速度丝毫不变。背光的角度造就了投射在浓雾上的庞大黑影,此时就彷彿有一大一小的两个巨人,正以咄咄逼人之势朝着自己步步进逼。「你们!剩下多少人?」康纳一个动作滑进树干后方,那里有着两名土拨鼠队员。「弹药还剩下多少?」「不确定,但已经有三个人被撂倒了。长官有何指示?」康纳探头看了树干外一眼,终结者仍朝着这里走来,大概只剩下十秒不到的空档。「你们的任务就是…活下来!」「长官?」「它们的目标是我,你们只需要负责掩护,别做蠢事!」「但是…」终结者已近在眼前,康纳随即从树干另一侧衝了出去,再次将枪口对准敌人…卡弹!这是战场上最痛恨遇上的事,却也是最常见的意外。康纳又试了一次板机,但就是没有反应。终结者的行进没有被打断,就这样直捣刚刚的掩蔽处,那两名同袍如今面对了最可怕的掠食者。「该死!」康纳拼命想搞定步枪,但依旧徒劳无功。树干后传来了枪响,透过雾气也可以看到许多火光,然后…一切都静了下来。康纳心中满是悔恨,是自己害了他们,若刚刚是朝着另一边跑,就不会将终结者带到那两人面前…雾是气体,气体属于流体,在这个环境中不会保持不动。康纳仍看着那个方向,在这之间浓雾缓缓飘散了开来,让他能大略瞥见现场的状况。那个终结者,或说终结者领队,此刻正抓着其中一人的喉咙,将他举到半空中,双眼紧紧盯着对方。这个动作显然是在进行确认,审核该人的身份是否就是目标「约翰康纳」。等到它发现自己又找错了人,接下来的动作肯定就是终结对方,这是既定的流程,无庸置疑,毕竟…它们是「终结者」。要救那名士兵,机会只有一次。康纳取出腰际间的手榴弹,用力扯掉插栓。但正当他开始读秒,出乎意料的景象却映入了眼帘…「不会吧…」眼前的画面令他错愕,也立即敲响了心底埋藏已久的警鐘。后方传来靴子踩踏树叶的声音,康纳立即回神,迅速转过身去。另一名终结者,也就是不久前袭击凯尔的那名,此时正站在自己面前,就不到三步的距离。康纳当下的反应是向后跳开,对准敌人扔出手榴弹。啪!或许是早就算到他会有这个动作,那颗会爆炸的铁蛋不偏不倚被终结者接个正着,即刻就被扔了回来。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但爆炸造成的猛烈衝击将康纳整个人弹飞到半空中,并重重摔在地上。知道敌人正大步朝着自己走来,他咬着牙忍着痛楚,拼了命往旁边爬。这个时候唯一能救自己的,大概就是那把卡弹了的枪,康纳又试了一下,知道这唯一的机会也无望了。「趴下!」在搞清楚状况前,他只判断出这声是出自刀疤,随即反射动作伏至地面,双手紧抱头部。眼前闪过无数道刺眼的光芒,就直接打在终结者的身躯上,这机械人偶几乎失去平衡,摇摇晃晃的同时试图举起手中的枪。「想都别想!」这声是出自哈利,他举起榴弹发射器,随即开砲。他瞄准的并非敌人本身,而是一旁的大树。角度算得刚刚好,树干被拦腰轰成两截,就这样朝着终结者倒了下去。轰然巨响的同时,重达上百公斤的树干也将那台机器硬生生压在底下,激起大片尘埃和落叶。「耶!去死!」「长官,还好吗?」刀疤衝上前来,伸手将康纳一把拉起。「你搞定了?」「是啊。」刀疤以行动回答康纳,他手中等离子步枪的刻度仪显示了三格的强度。「调节钮就在侧边这里,没仔细看就不会发现。」「小心!」哈利指着他们的身后大喊。终结者领队正朝着这边走来,手中的枪也已经就定位。「该死!」三人有志一同,随即侧身缩到树干或石块的后方,避开了终结者的弹道。「刀疤!」「干麻?」「准备好要进入另一阶段的测试了吗?」康纳喊道,指着对方手中的那把枪,伸出手掌比出了「五」。「…乐意之至!」他看懂了康纳的意思,随即调高等离子枪的强度,终结者领队此时也已迫近在眼前。「等级五,让我见识见识有多威吧!」刀疤衝出躲藏处,对准终结者并扣下板机。什么都没有发生。终结者似乎有些疑惑,但仍继续逼近,刀疤心急如焚,正考虑是否该扔下枪转身就跑,枪口却突然冒出刺眼的光芒。和平时的光束不同,那道光芒开始凝聚…凝聚…下一个瞬间,宛如一颗球般的青白色弹丸自枪口飞射而出,正中终结者的胸膛。眾人只见那重达上百公斤的身躯被弹飞出去,紧接着摔落在地面上,发出了惊人的巨响。躺平在地的终结者冒着白烟,身上还能看见许多电弧在弹跳着,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大家呆站了好几秒,这才爆出一阵欢呼。「讚啦!看看你!看看你!」哈利乐不可支。「看吧!就说这玩意有用!」刀疤兴奋莫名。「等等!别靠过去,它恐怕只是暂时关机而已。」康纳依旧是最冷静的一个,伸手制止了试图上前的哈利。「而且我们马上得走!没时间了!」「什么意思?」刀疤不解。「我刚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康纳捡起刚刚慌忙中手滑而掉在地上的步枪,发现摔落的衝击反而修好了卡弹问题。「总之快跟我来,我们得追上凯尔他们!」「等一下,那土拨鼠部队怎么办?我们不能丢下他们啊。」「相信我,」康纳环视四周,知道有些部队成员仍藏身在这片树林的某角落。「他们不会有事的,况且…」「况且什么?」康纳没时间回答哈利,刚刚倒下的那节树干动了起来,终结者又要起身了。见到眼前的状况,他立即起步,追着刚刚凯尔离去的方向飞奔而去。后头的两人虽然很疑惑,但毕竟相信长官的决定,也马上跟着追了上去。「还有多远?」「马上就到了。」菲利浦回答凯尔,他持续在岩石上头跳来跳去,显然很熟悉这个地形。「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凯尔相当疑惑,因为对方照理说应该留在土拨鼠洞,留在那边看守这群人唯一的基地。「是昆恩中校叫你来的?你们不是没有无线电吗?」「这有些复杂,」对方显然只是在应付。「总之跟我来,马上就到出口了。」这还真是没错,凯尔看到岩石区的尽头就在不远处,随即带着老鼠朝着外头那片空旷的地域衝了过去。「呼…呼…」来到了空地上的两人停下脚步,弯腰撑着膝盖拼命喘气。「我…我们没问题了…所…所以,你快去协助中校吧。」「没这个必要,她们马上也要出来了。」菲利浦跳下岩石,来到他们面前。「我在上头看得很清楚,她们放弃阻止终结者,已经在全力逃跑了。」「她们会把终结者带来这边的!那玩意根本不可能在里头迷路!」「我同意,所以我们得在这里解决它。」说完这句话,菲利浦居然就衝进一旁的草丛中,随即消失了身影。「搞…搞啥?」凯尔难以置信。「不是说要解决它吗?」「我想他大概是去干装备了,就像我当初做的那样。」老鼠提醒他。「如果真是这样,待会这里会很危险,你得先找个地方…」就在凯尔说话的当下,丽莎率先从石缝间衝了出来,紧接着是贝蕾儿,两人看起来似乎都没有受伤。「你们…没事吧?」不顾自己仍气喘吁吁,贝蕾儿一开口就是对方的安危。「你们是怎么出来的?我还担心你们会被困在里头…」「菲利浦领我们出来的,只是他刚刚又不见了。」「菲利浦?他怎么会在这里?」威廉斯也和凯尔有着相同的反应。「这是计画的一部分。」丽莎上前。「总之先准备好,我们得在这里解决掉那玩意。」「解决?具体来说是要怎么办?」「这个嘛…」丽莎将凯尔拉到一旁,悄悄地在他耳边说了一些话,然后转过身去,也低语和贝蕾儿交换意见。「…好吧,这应该行得通。」贝蕾儿点头同意。「嘿,那我们怎么办?」一旁的老鼠出声了,口中的「我们」指的自然是他和手里抱着的那条狗。「你和我在待在一起,千万别出声。快!没时间了。」贝蕾儿和参与作战的另外两人点头示意,随即拉着老鼠的一起鑽进草丛里。「那我也去就定位,你没问题吧?」得到肯定的答覆后,丽莎也衝入另一堆草丛中,身影完全隐匿了起来。这下就只剩下凯尔一个人了,孤零零地站在空地上,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的岩缝。等待的时间彷彿特别长,凯尔明明很清楚大概只过了顶多半分鐘,却感觉足足有一个小时那么久,手心与额头不知不觉也满是汗珠。和预期的一样,终结者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之内,它停下脚步,确认没有陷阱后才从岩石之间走了出来。那模样乍看是个光头男子,年纪大概四十岁出头,身上也满是完美的肌肉,但裸露在外的机械右臂洩漏了它的真身,让人明白它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金属製品。终结者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破烂烂,或许是刚刚贝蕾儿她们的杰作,从这些破洞间还可以看到如同人类般流血的伤口。那玩意会感觉到痛吗?这是凯尔长久以来的疑惑,虽然这些机器人对子弹打在身上并没有太多反应,但它们真的不懂什么叫痛吗?敌人正面迎向凯尔走来,那股气势相当惊人,如果不是多年的军旅生涯,此时他可能会吓到腿软。面对这咄咄逼人的终结者,凯尔转身就跑,毕竟,这就是计画。他试图加大步伐,如此一来就能减短抵达目的地的时间,没错,目的地,也就是不远处的悬崖。凯尔突然发觉自己不久前好像也干过同样的事,只是这次…希望结果会有所不同。终结者追上来了,它的小跑步虽然似乎和人类并无二致,但仍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或许,就是太过顺畅,太过完美?凯尔在悬崖尽头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敌人。一切就如预想,即使是有着高度运算能力的终结者,在面对重要猎物时依旧会让自己深陷险境。看着离自己愈来愈近的敌人,凯尔开始暗自读秒,并弯屈膝盖准备接下来的动作…「现在!」这声只存在于他的心中,并没有真的喊出来。就在终结者抓到自己前一刻,凯尔如兔子般往旁边奋力一跃,随即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在此同时,贝蕾儿和丽莎也分别从两侧的草丛中冒了出来,举起步枪对着终结者就是一阵猛轰。「凯尔!快到这边来!」贝蕾儿边扣着板机,边朝着他大喊。遭受突如其来的奇袭,儘管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这台杀人机器依旧因子弹的衝击而持续后退,身势也渐渐不稳,摇摇晃晃被逼至悬崖边缘。「就只差一点!加把劲!」面对丽莎的大喊,贝蕾儿原本也想给个回应,这时却遇上了一个大麻烦,一个天杀的大麻烦。「该死!我没子弹了!」她拼命扣着板机,却徒劳无功。「剩下的就交给我吧。」菲利浦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身上还揹着一个大铁桶。看见他手里握着的东西,凯尔和贝蕾儿马上就明白他想干麻。熊熊烈焰吹向终结者,一下子就引燃了它身上那仅有的破烂衣服。菲利浦调整了一下手中的火焰喷射器,随即又朝着敌人喷出一条炙热的火柱,这次是终结者身上的生体组织烧了起来,就连有段距离的凯尔都闻得到那如烤肉般的焦味。「指挥官!趁现在!」在菲利浦与丽莎联手下,终结者被连发的子弹和火焰逼到角落,眼看只差一步就要摔下去…「最后一击留给我!」凯尔扔出手榴弹,并暗自祈祷先前的意外别又再发生。成果在两秒鐘后揭晓,仍燃烧着的终结者被炸飞了出去,朝着山谷深处直直落下,似乎还传出了些许爆炸的声响。机器与人类的对抗,显然,这回是人类这一方获得了胜利。「噢耶!成功了!」老鼠从树丛中衝了出来,比这些实际参战的人还要兴奋。「是啊,我们成功了。」凯尔这时才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大汗,顺手擦去差点流进眼睛里的汗水。「大家都没事吧?」贝蕾儿走上前来,盯着菲利浦上下打量。「你准备得还真周道,能告诉我…你们是如何知道敌人会出现的?」「是啊,你刚刚不是说过,不知道有终结者在追着我们?」凯尔也开口提问。「但现在怎么感觉好像…你们早就有了规划一样?」「而且刚刚的作战讨论,你提议让凯尔担任诱饵,还透露了很重要的一件事。」贝蕾儿威廉斯盯着丽莎昆恩的脸。「你说『凯尔瑞斯』是它们的次要目标,你是怎么知道的?」老鼠是这群人中唯一没进入状况的,他左看看,右看看,相当困惑于眼前这诡异的气氛。「这个嘛…」丽莎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不同。「一切都在计画之中。」老鼠怀里的中校发出了一阵低吼,随即开始狂吠。下一秒,女军官抽出身后的左手,对着贝蕾儿就是一枪。康纳三人在岩石间奔走,试图抓到正确的方向。「等等,」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哈利。「你还带着炸药包吗?」「啊,那是当然的。」哈利点点头。「麻烦你了,就装设在这里,等我们离得够远就引爆…」「等一下,」刀疤插话。「你是要藉此阻挡终结者对吧?」「是啊,从这头到那端最快的方式就只能穿过这些石缝,这么做能有效拖慢它们…」「但就像我刚刚讲的,那些人怎么办?」刀疤所指的自然就是被留在森林里的反抗军。「听我说…」康纳沉下脸,刀疤于此行从未见过他有这样的表情。「我刚刚见到终结者举起他们其中一人,然后…『就这样放下了』。」「所以?」哈利还没抓到重点。「终结者…没有杀他?」刀疤皱起眉头。面对这问题,康纳沉默地点点头:「刚刚的会战因为视线不良,所以看不清楚,但我没弄错的话,实际上『没有任何死伤』。」「喂喂喂!给我等一下!」哈利总算有点眉目。「你是说,刚刚那场激烈的枪战,都只是『作戏』?」「你确定没看错?」刀疤仍无法置信。「会不会是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不,我看得很清楚。」康纳咬着牙。「总之,我们得尽快追上凯尔他们。哈利,炸药的事就交给你了。」「包在我身上。」哈利卸下背包,从中取出炸药和引线。「所以…他们其实是变节者?」「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好了…」「什么意思?」康纳正要开口,远方就传来一阵狗吠,紧接着是一声枪响,这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令他们确定了要前进的方向。「…我们沿途会留下记号,哈利,你到时候就顺着那些标记追上来,没问题吧?」「我知道了。」哈利点头。「还有…刀疤,」康纳又起步,开始向前跑,追在后面的刀疤只能盯着他的后脑杓,见不到表情。「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你可能不会喜欢看到的东西。」这句话意义之深远,就连这个自称大老粗的男子都能明白,他也只能咬着牙,继续向前奔去。「瑞斯?听得到我吗?」丽莎的声音回盪在这个区域间。「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只是想谈谈。」噢!得了吧!凯尔和老鼠紧紧靠在一起,毕竟这空心的树干里没有太多的空间,令他肩膀的伤处更痛了。「那个…我们是不是该…」「嘘!」凯尔示意对方安静。远处的中校仍持续在吠叫,虽然腿受了伤,但牠依旧拼了命在警告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鼠低声说道。「我才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凯尔恨恨地回答。他从乾枯树皮上的裂缝往外看,发现丽莎正在对菲利浦下达指示,两人分开往不同的方向继续搜索。要不是自己当下的反应快,搞不好也会落得像贝蕾儿那样的下场。一想到她,凯尔立刻担心起对方的伤势。拉着老鼠一同逃脱的当下,他只能用馀光浅浅一瞥,正好看到贝蕾儿重重倒在地上,大腿开始渗出鲜血。「瑞斯,快出来!我们很熟悉这里,你躲不了的,被找到只是时间的问题!」拜託!别吵了!虽然嘴巴上不肯承认,但凯尔自己也很明白,对方说的并没有错。他又朝外头瞄了一眼,发现丽莎离这边更近了,再不採取应变措施,两人都会有危险。最后一枚手榴弹就在刚刚被用掉了,若不是在逃跑的当下被老鼠给绊了一下,他现在手上还会留有一把步枪。可惜这就是现实,你没办法回到过去,除了懊恼外也只能再想别的法子…「啊!」若非在这狭小的空间,应该就不会发生。在老鼠下意识缩紧身体的同时,不小心朝着这边挤了过来,凯尔被自己外套中一个尖尖的东西刺了一下,令他惊呼了一声。当下他马上遮住嘴巴,紧张地朝外头看去,好在音量不大,敌人并没有发现。「这是…」凯尔摸了摸口袋,发现那是刀疤交给他的护身小刀,居然全给忘光光了。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金属,他灵光一闪,有办法了。「只是…得抓好时机才行。」他喃喃自语。「瑞斯?你还在吗?快出来!」树洞马上就要进入丽莎的视线范围了,凯尔只能孤注一掷…「不用找了!」他丢下老鼠,自己一个人衝出空树干,完全暴露在外头两人的视野之中。「我就在这里!」他转身拔腿就跑,听见后头的两人也追了上来。好吧,至少这下老鼠安全了,接着就只能碰碰运气。这个地方比起刚刚的树林要开阔得多,稀稀疏疏长着些许树木,最繁盛的则是高过膝盖的杂草,天晓得里头躲藏了些什么玩意。凯尔拼命地跑,一个不闪神就被树根给绊倒,他起身揉揉撞到了的手肘,发现自己刚刚差点就要滑下悬崖。「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顾不得疼痛的部位又增加了,凯尔咬着牙起身朝另一个方向继续跑,后头的足音告诉他丽莎和菲利浦就在不远处,大概就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他边跑边环视四周,很快就发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那是堆大石头,或许不像刚刚岩石区那么庞大,数量那么地多,但也足够了。凯尔纵身一跃,跳进那堆比人还高的石头之中,随即消失了踪影。「你,从东边。」丽莎对菲利浦令道,随即朝西侧走去。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抑扬顿挫,就如同机器人般单纯下达指示。后者也随之照办,准备好火焰发射器,走向岩石堆的东侧,两人显然打算在中间包夹他们的猎物。藏身于岩石间的阴影,凯尔拼命按着简直就要跳出喉咙的心脏,试图抚平那令他口乾舌燥的紧绷情绪。他已经有一个明确的计画,也有了明确的目标,现在只等时机成熟。菲利浦踏进岩石之间,一一搜寻所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另一边丽莎也在做同样的事,两人渐渐朝着凯尔的位置收拢。危机已迫在眉睫,但凯尔依旧逼自己稳住呼吸。随着对方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他也已经准备好,举起拎着刀子的手。「仔细想想,我怎么好像老是在现学现卖,但也没办法。」此时的他并不是猎物,而是躲藏在暗处的掠食者,就这样耐心等…等…等…直到…目标踏进陷阱!宛如一道闪光,刀子自凯尔的手投射而出,直接命中菲利浦背后的金属桶,不偏不倚插进了焊接的缝隙之中,里头的油料开始喷溅而出。趁着对方还没搞清楚状况,凯尔如脱兔般衝了出来,直接跑过菲利浦的面前。接下来的事其实就连凯尔也没有料到,因为他始终以为敌人只是要抓自己,所以当他用馀光瞥见菲利浦啟动了火焰发射器,这才惊觉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一切都在瞬间发生,先是丽莎衝了过来,张开的嘴巴似乎是要警告属下停止动作。紧接着凯尔侧身闪过了她,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将两人远远拋在身后,拋在那堆岩石之中…凯尔的前脚才刚重新踏上草地,后头就发生了剧烈爆炸。一颗巨大的火球自乱石间冉冉升起,火焰伴随着被炸飞的碎石一同弹到半空中,朝着四面八方如天女散花般缓缓落下。方圆一公里内大概都听得见这声轰然巨响,凯尔下意识趴到了地上,双手紧抱着头不放。石块碎屑和零星馀火陆陆续续掉在他的身边,好在并没有砸中他。混乱就这样持续了好一会,直至一切又回归寧静。凯尔站起身来,发现爆炸的现场只剩下一股徐徐上升的黑烟。他并不打算回去确认敌人的生死,毕竟那不是最重要的,他现在心中最担心的还是一个人。凯尔很清楚方向,一直线衝回刚刚的空地。贝蕾儿还是倒在原来的位置,乍看之下一动也不动,凯尔紧张地将她翻了过来。「嘿!小子,刚刚是你干的?」贝蕾儿的声音略为虚弱,额头上还有个明显的瘀青,但显然并没有大碍。「我猜自己刚刚杀死了两个人。」凯尔摇摇头,开始审视对方的伤势。「还好,没有射中大血管,先简单做个处理就可以了。」他撕下上衣的一角,帮贝蕾儿包扎伤口,后者因疼痛而咬了咬牙。「如果我没被打昏,或许还能帮上点忙。所以…他们要抓你?」「是要『杀我』。」凯尔回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是变节者吗?帮助天网猎杀人类的那种人?」「不知道…我觉得…」「你觉得怎样?」凯尔低下身去,查看刚刚不得不丢在这里的狗儿中校,好在牠看来似乎没事。「马可仕…」贝蕾儿低声说道。「啊?你是在说『马可仕』?」凯尔足足花了两秒鐘才想通对方的意思,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在此同时,中校又狂吠了起来,他连忙回头,随即被硬生生摔出去。「你!」贝蕾儿试图站起来,却被来者狠狠踹了一脚。凯尔忍着疼痛转过身来,映入眼里的是原本以为已经葬身在爆炸中的丽莎昆恩。她身上依旧冒着烟,衣服上也有着些许的残火,皮肤被烧焦的地方呈现碳化的黑色,和原本白皙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着许多伤口,正淌着红色的鲜血,但在更里头,凯尔看见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东西。「小心!」在丽莎的背后,贝蕾儿威廉斯忍着痛楚大喊。「凯尔,快逃!她是个『终结者』!」在被血液浸透的衣服底下,丽莎有着人类的皮肤、肌肉,甚至是血管,但再更底下,就只剩下冷冰冰的金属,以及仿造神经的电路。没错,眼前的景象唤起了凯尔的回忆,让他瞬间回到了三年前,忆起当年他和贝蕾儿都熟知的那张脸,以及那个名字—「马可仕莱特」。丽莎…或说终结者仍继续进逼,朝着凯尔大步走来。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烧焦的地方甚至露出了些许的机械颅骨,令人不由得感到「可怕」。凯尔试图从地上起身,肩膀却传来剧痛,刚刚这一摔让先前受创的位置又更加恶化,令他痛到几乎要掉下泪来。见到凯尔痛苦的表情,贝蕾儿明白对方大概短时间内动弹不得,当下的反应是伸手到自己的衣服中,那里有个她藏着以备不时之需的武器。砰!子弹打中敌人的后脑杓,在那里爆出火花和些许烟雾。丽莎转过身来,双眼直直盯着手上拿着沙漠之鹰的女反抗军,紧接着上前就又是一脚。随着贝蕾儿的惨叫,手枪被踢个老远,无力地落至远处的地面。「可恶,别对她出手!」凯尔居然还有馀力顾及他人,他摇摇晃晃地起身,试图转移敌方注意力。「凯尔!贝蕾儿!」大喊的不是别人,正是刚从岩石区脱身的康纳,他及时抵达了现场,刀疤就跟在后头,对眼前的所见难以置信。「…昆恩中校…丽莎?」「抱歉了,刀疤!」康纳举起步枪,对着眼前的「终结者」就是一阵扫射。和以往一样,子弹能杀害人类,却无法杀害机器。火花伴随血液从丽莎的身上喷了出来,但她并没有任何反应,或许…她甚至根本感觉不到痛。虽然突发状况很多,但她马上又返回原本的任务,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凯尔狠狠推倒在地。「快点!阻止她!」贝蕾儿忍着痛楚大喊,几乎就像在哀求一样。康纳扔下碍事的背包和步枪,以前所未见的速度衝上前去,一把架住丽莎的手臂。「你还在干什么?快来帮我!」他朝着依旧愣在原地的刀疤大喊。但眼前的这一切显然让后者的大脑停止了运转,他就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哩,没有任何反应。儘管右手臂被紧紧架住,但她还是有另一隻空着的手。丽莎将凯尔狠狠地踩在脚下,左手再次从腰际抽出手枪,将之对准猎物的眉间。康纳见状,随即伸手试图阻止,两人开始拉拉扯扯。对方的力道大得惊人,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刀疤!听好!」康纳又再次回头大喊。「丽莎昆恩已经死了!早在两年前就死了!」在这场混乱中,一旁的狗儿中校始终不断狂吠,此时更是吠得更大声了,对象不是别人,正是眼前那位自己曾经的主人。这一阵一阵的狗吠引起了刀疤的注意,终于将他拉回了现实。「拜託!我需要你!」康纳仍试着阻止敌人,但依旧徒劳无功,枪口在地面与凯尔的脑袋之间持续徘徊,眼看我方就要输了。砰!这声枪响划破了山间冰冷的空气,同时粉碎了刀疤昔日所知的一切。他手上的枪管冒着烟,双眼依旧呆滞但已有了目标。「住手,丽莎!不然下一发就不会射偏!」刀疤将散弹枪重新对准她的身子,紧紧抿着的双唇早已没了血色。女终结者回过头,看了这位老友一眼,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显然也没有开口的打算。被她踩在地上的凯尔发出痛苦的呻吟,康纳发现对方使出的力道又更强了,搞不好打算就这样直接踩爆凯尔的胸膛…已经没有时间了!「她的弱点是心脏!瞄准她的心脏!」康纳再度对着刀疤喊道。没错,在那破烂不堪的军服底下,刀疤看见了丽莎的胸部,多年前曾陪伴自己度过某个夜晚的白皙乳房,他今天仍能忆起那触感,彷彿仍能闻到那股体香。不过如今,那右边的乳房上头有个很深的伤口,依稀可见底下由金属所打造的肋骨,同时也能瞥见持续跳动着的人类心脏。在其他情况下,要打中那个目标,对刀疤来说当然再容易不过,但他无法下手,也不可能下手,毕竟…这是一个有生以来最困难的抉择。「可恶!」迟迟等不到支援,康纳改变策略,试图以一隻手抬起终结者的脚,却还是徒劳无功,那条埋着钢铁骨架的腿依旧纹风不动。「丽莎,你还在里面吗?如果在,请回应我!」刀疤的声音相当恳切,一旁的贝蕾儿不禁感到心酸。「我相信你还在,拜託你,变回原本的丽莎!」终结者动了动,回过头来,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一旁的狗儿持续吠叫,几乎都要把喉咙叫哑了,或许是知道情况已经相当危急,儘管牠断了一条腿,此刻却动了起来,试图扑向眼前认定的敌人。这个动作显然引起了「丽莎」的注意,她将手中的枪口转向,对准了那条狗…「丽莎!」这是在瞬间发生的,刀疤抽出了腰际间的手枪,几乎没有瞄准的时间,就朝着对方扣下板机。子弹飞出枪口,划破空气,越过威廉斯的头顶,朝向「那里」直射而去。穿过烧焦了的衣服、血肉、以及金属肋骨间的缝隙…终于,那颗由人类所打造的杀人利器…完成了它的使命。随着心脏爆裂开来,女终结者失去平衡,如同洋娃娃般倒向一旁。「…我…是…谁…」在倒下的前一刻,康纳和凯尔都听到丽莎的口中吐出了这句话,或许就连远处的刀疤都听见了。他无力地跪倒在地上,看着过去的恩师、好友、恋人,成为一具躺在那里的冰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