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母亲故去了,我才知道她是凡人,我以为我还有很多时间,等我变得足够厉害,我就可以搬到小院里来和她住。”
“可是,我终于变得很厉害,可以不用再听谁的话的时候,母亲,母亲——”
“她说,想埋在树下,有空的时候,就来看看她吧,看到院子里的树就是看到她了,她一直都在。”
风吹过,大槐树哗啦啦响,也吹过院中人衣袂长发,像母亲的手落在肩头和发顶。
赫连筝好像又听见她说话了。
——“我的阿筝可是仙胎,怎么都要结道侣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
她的名字,叫吕青荷。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写的沙雕文,给我整哭了,嘤——
今天开始日六了,下个月都争取日六,每天都要夸我!
回到小竹居后, 赫连筝仍无法从悲伤中抽离。
母亲故去后的很多年,她都故意不去想起她,也不敢去小院看她, 看院子那棵大槐树。
她也从来没有向谁展示过自己脆弱的一面,涤天宗的少宗主怎么能动不动就哭哭啼啼。
“如果不是为了带你去见她, 我自己肯定不会去的。我心中有愧,我对不起她, 可我还是想让她看看, 我现在过得很好, 也有了足够的勇气……”
赫连筝哭唧唧,小石妖也不开心,“你不要再哭了,你哭得我吃饭都不香了, 我中午都只吃了十二碗。”
“你吃你的呗。”赫连筝躺在床上捏着手帕擦眼泪, “难道你还不准我想我母亲。”
“你昨晚在哭, 今早在哭, 现在又在哭。”小石头都快烦死了,可人家是想娘亲嘛, 她也只能忍着。
赫连筝心里直翻白眼——是啊,我都哭了那么久,你也不知道过来哄哄我, 亲亲我。
没良心!
小石妖叹气:“你还有母亲可以想, 我连我母亲是谁都不知道,她可能是那块大石头,她可真不是个东西, 自己修得人形就不管人家了, 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逍遥快活, 真是个死老太婆。”
“那能一样么?”赫连筝猛一擤鼻涕,“我是从我娘肚子里生出来的,你是天生地养,那大石头说什么也算不上母亲,顶多是个长得大块的同类,是男是女还未可知呢。”
“对呀!”小石妖更有理了,“你还知道你是娘生的,我从哪来的都不知道,没有家,没有亲人,我刚醒来的时候呀,连衣裳都没得穿,是花草精灵们用花瓣和草叶子给我织了一件。”
“后来,我去山上玩,看见有个老和尚穿的衣裳花花绿绿挺好看,我才去抢来,那是我第一件布做的衣裳。”
“我也不是常常都能逮着兔子和野猪,它们也精着呢,感觉到我的气息,早早就跑掉了。我争地盘,跟其他妖怪打架,都是为了抢东西吃。”
她细数自己那时的艰难困苦,赫连筝慢慢止住眼泪。
“你说这些,是在安慰我么。”赫连筝轻声。
小石妖晃晃脑袋,“反正你不要再哭了。”
她坐在书案边,正握笔写大字,赫连筝规定她每日要写满三页纸,她确实写了三页,一页只有一个,一个有纸那么大。
这只小石妖,你说她傻,她鬼心眼还真不少,说她聪明,她有时又蠢得令人发指。
赫连筝坐起,到底是不哭了,小石妖回头看,她两手捧个水团在搓脸,小石妖笑起来,“你好像小猫,小猫洗脸。”
咳咳,这种形容,实在跟她不搭边。
赫连筝弃了水团,挺直背,又装得人五人六的了。她起身来到小石妖身边,俯身,握住她拿笔的手,纠正她笔画。
小石妖回头看,赫连筝绸白的发带扫在她面颊,她噘起嘴巴呼呼吹着玩,“你不哭啦。”
赫连筝在条凳上坐下,凑近她,轻轻吻过她的嘴唇,两指摩挲她柔软的耳垂,“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你不必再风餐露宿,食不果腹。”
“我知道呀,你有钱嘛。”小石妖坦荡荡:“不然我才不跟着你,我去找别的有钱人,找不到我就去偷,就去抢。”
赫连筝满腔柔情尽散,“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她偏不,“我就说,我可爱说了,我要说说说说说,啦啦啦,哈哈哈,说多多的话。”
赫连筝懊悔万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干嘛非教她说话呢,以前几个字、几个字的时候多可爱,现在她整天嘚啵个没完,跟桌椅板凳说话,跟花草树木说话,连吃饭也堵不住她的嘴。
她写完了字还有些意犹未尽,开始在纸上作画,赫连筝瞟了眼,好嘛,前几日还在画乌龟,今天开始搞创作,画光果小人在床上打架。
不过爱写字画画,总归是件好事,赫连筝不好打断她的创作激情,却实在是不忍直视,转身步出房门。
院子里玄霄在锄地,这石妖最近迷上了酿酸萝卜,每顿饭都得佐上几块,这茬种的毛豆成熟,现在刨了改种萝卜。
赫连筝背着手走出来,板着一张脸,人模狗样的,玄霄假装没听见她刚才在屋里哭,不冷不热喊了声“少主”。
赫连筝颔首,想去酉乾门看看小石妖的储物镯做好了没有,将要走出院子,玄霄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叫住她。
玄霄看一眼窗内认真作画的小石妖,低声道:“少主,我听说那个谁来了。”
赫连筝蹙眉,玄霄声音压得更低,“水瑛仙子。”
赫连筝眉头皱得更深,微微眯眼,似在思索这是哪号人物,玄霄提醒:“北宫氏的水瑛仙子。”
“哦——”赫连筝想起来了,“她啊,嗯,与我何干?”
玄霄不知道这人啥毛病,小石妖狼心狗肺,她成天追在人屁股后面跑,水瑛仙子痴恋她多年,她却连人家名字都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