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险失孤知县遇旧交逢娇娥纨绔起色心
一路上顺风顺水,正是船在水中行,人游画境中,倒是惬意得很。却没想到甫一临岸却下起雨来,瓢泼泼稠密密,留人停驻。
正无计可施,恰见近旁竹木掩映,曲径通幽,一座古寺沐在雨中,宛若世外仙境。
仆从上前轻叩山门,出来个身着衲衣的小沙弥,一时问明来意,将他们迎了进去。
是晚,一行人皆宿在寺中。那妇人家本是个信女,见着菩萨没有不拜的,倒也如意。只一样挂在心上,便是这际遇堪怜的小女娃儿,不知能否寻着双亲,放她归家。念头一转,又想到自己有子无女,今日雨中投宿,不意竟撞到送子观音座下,莫不是天意为之?
一夜辗转,天光大亮,屋外已是晨钟声声,梵音绕耳。妇人装扮停当,推开门来,就见院中绕花扑蝶的两个无猜小儿,不觉眸中带笑,喜染眉梢。
不多时,仆从来报,说是已将一应行李收检妥当,顷刻便能上路。主人家自然吩咐动身,临行前将那住持谢了又谢,复敬上清香叁支香油几钱,聊表心意。正待辞别之际,却见一对夫妇携袂而来,俱是面容憔悴,步履匆匆。
这便是酷暑遇凉风,寒冬送暖衾,怎一个巧字了得?
沉知县夫妇煎熬了两日,方一入山门,就见自家娇女正俏生生立在那里,一时且惊且喜。孟氏哪里还忍得,冲上前一把抱住,心肝肉喊个不停。弥真见着娘亲,一双丹凤眼儿盈如秋水,满脸孺慕,直看得众人心酸不已。
那妇人家少不得宽慰几句,又将一番原委如此这般分说个清楚,倒引得孟氏又哭了一场,千恩万谢不在话下。
两厢语毕,眼看日头高升,母子二人便要启程。沉知县感念大恩,再叁留客,却架不住去意已决,无奈之下难免问起往来去从。
不曾想,竟又牵扯出一段旧日情谊来。
原来这妇人姓梅,乃是京城人士,父亲在朝为官,颇有贤名,早年间榜下捉婿,嫁得一个如意郎君,便是如今的扬州知州,名唤陆修文的。
这陆知州祖籍永嘉,世代耕读。梅氏此行,并没甚要紧事,只为回乡省亲。
沉知县与陆知州俩人本不是同年,年少时偶得一见,倒甚为相惜,也曾把酒言欢对床夜雨。如今一别经年,他乡遇故,怎不令人欢欣?再看那谈吐斯文举止从容的小郎君,确有旧友昔日风范,于是愈发喜上心来,将这一桩事体悉数说与梅氏听,免不了又惊又叹,笑了一场。
这正是因祸得福,巧结善缘。夫妇二人携着娇女将那梅氏母子一路送出老远,回转时依旧连连称奇,感慨万千。
经此一事,孟氏越发地娇宠女儿,教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将个“谨”字牢牢记在心中。
这般养到十叁四岁,弥真出落得日渐娇妍,虽生在书礼富贵之家,却不喜矫妆艳饰,平日里除却女红针黹,倒有大半时间用来读书习礼,琴棋书画亦是样样得宜,正如那画就的仕女,再没有比她更端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