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两人抵达避难所食堂时,已经很晚了,龙剑录拿着餐盘,为遥光取来晚餐。
“这是什么?”遥光问。
盘子上是一大摊糊状物、一份干瘪的面食状食物、一杯棕色的液体。
“豆类,提供蛋白质。”龙剑录说,“这是烤面团?碳水来源。饮料是他们自产的。我不清楚沙丘避难所的菜单,每个避难所的饮食习惯都不一样。”
遥光吃了一口豆糊,有股刺鼻的汽油味,令他作呕,饮料则闻了下就反胃,龙剑录看着他,说:“我去给你要一杯水。”
食堂在山脚下,是一个用铁皮胡乱搭起来的半开放空间,入夜后,戈壁与石山间穿行的风无处不在,遥光开始觉得有点冷了。
遥光看着周围就餐的人,他们行色匆匆,表情麻木,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食堂,点一份泔水般的食物,忍着反胃艰难地吞咽下去,归还餐盘,离开。
龙剑录把一杯清水放在遥光面前,遥光把面团掰开,搭配这杯救命的水,缓慢地吃着,不时望向四周。
“你答应过告诉我。”遥光说。
“我没有忘。”龙剑录似乎从遥光接受检查之后,心情就变得有点复杂,也不朝他开玩笑了,答道,“你想知道什么?如果我人品恶劣,道德败坏,怎么确保我说的是实话?”
简陋的晚饭后,龙剑录收拾了餐盘,带着遥光离开食堂,沿着山体上的楼梯登上去。
“你在生气。”
“我没有。”
“因为我说你不是好人,所以你生气了?”遥光跟随在后,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我现在觉得可以相信你。”
龙剑录在狭小的楼梯上稍一侧身,伸出长腿,一脚踩在栏杆上,两人同时停下。
风吹散了夜空的云,戈壁上夜空中,星光璀璨,星轨犹如有形之物,拖长了光影,在晴朗的夜空中穿行,一枚流星从他们的头顶掠过。
他们同时抬头,望向稍纵即逝的流星。
数秒后,龙剑录与遥光又看着彼此。
“所以相信我的基础又是什么?”龙剑录深邃的目光就像夜空中的星辰般,紧盯着遥光的眼睛,“让我猜猜?”
遥光本想说“因为你把我救了出来”,或是“为我付账”之类……但这些都并非本质。
“因为我长得帅?”龙剑录道。
“能别这么自恋吗?”遥光简直对他忍无可忍。
龙剑录一笑置之,放下脚,继续走向高处,遥光扶着栏杆跟上,说:“也许因为直觉吧。”
龙剑录背朝他,抬起一手,示意不用再说,这件事就此打住。
他们到得悬空的峭壁上,来到一个宿舍门口。
不少人都看着他们,现在正是避难所内的洗漱时间,他们的目光与龙剑录相接时,各自做了个不易察觉的“躬身”动作,遥光也注意到了。
“这是你的家?”遥光问。
“临时配给的落脚处。”龙剑录答道,“我不在沙丘避难所生活,确切地说,我四处漂泊,在寻觅过程里,辗转于不同的地方。”
遥光说:“寻觅什么?”
“寻觅人。”龙剑录答道。
遥光:“那个叫廖贾的,是这个地方的城主?”
“可以这么说。”龙剑录推开悬壁宿舍的门,里面是个狭小的单人宿舍,只有一张椅子、一张硬且冰冷的单人床,以及薄薄的被子,墙壁上有水迹,一切都散发着经年累月的霉味,墙上有一个四十公分见方的窗洞,窗上还装了铁栏。
他关上厚重的铁门,把随身的背包扔在床上,脱下风衣,把内里的衬衣也脱了,赤裸肩背,舒了口气,说:“从哪里说起呢?真是千头万绪啊。”
遥光一时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了,片刻后,他找到了切入点:“你在寻觅‘祭司’,祭司又是什么?”
遥光带着怀疑,注视龙剑录那英俊的脸庞,片刻后放下戒备,点了点头,他思考着自己相信他的原因,也许是这诚恳的眼神?虽然气质有点吊儿郎当,本质上却是个诚实又可靠的人。
“因为你忘了,所以我从头告诉你。”龙剑录说,“但不保证我说的就分毫不差,毕竟大家距离那段时间都太久远了。”
遥光“嗯”了声。
“六百年前,”龙剑录说,“确切地说,是六百一十三年前,一切要从一个叫‘世界树’的ai说起。”
遥光怔怔地看着龙剑录,发觉他确实很帅,他很年轻,带着一股青春的冲劲,他的眉目是明朗的,短发虽然有点乱,却显得很精神。嘴唇温润,颔线明晰,肩宽腰窄,有胸肌与腹肌,却不显块头。
而且他赤裸半身时,散发着一股男性的气息,就像信息素一样,靠近他时能感受到温度变高了,犹如太阳般朝外缓慢辐射,让人暖洋洋的。
“就是超级计算机吗?”遥光问。
“对。”龙剑录说,“起初,‘树’只是接入了社会娱乐与通讯系统,后来慢慢地,它开枝散叶,渗透到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它通过对人类的学习与模仿,不断进行自我升级。”
遥光:“然后它自行进化了?”
“还没有呢,”龙剑录说,“毕竟设计师们不至于这么愚蠢,这种集人类智慧于一体的程序,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夺走世界的控制权,他们针对这点,做了完整的预案……问题出在它的一次升级上,63版本的升级,开发出了‘树’的一个新功能——意识上传。”
遥光:“!!!”
龙剑录:“我发现你虽然失去记忆,但依旧保留着对基础知识的认知,你知道意识上传的意思吗?”
“是的。”遥光说,“把人的意识上传到服务器里去?”
龙剑录打了个响指,扒着椅背,认真地看着遥光,扬眉道:“起初是濒死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把自己的意识、记忆,上传到这个超级计算机组里,大家相信这么做能获得永生。”
遥光:“这就相当于获得另一次生命了,应当是全人类的共同愿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