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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叮——”的一声尖锐铮鸣,陆同斐流光囚影到唐映雪身边弯刀一横,全力一斩,银月斩的刀气撞上唐青衡的追命箭,追命被硬生生的打偏了轨迹,唐映雪随后感受到一股要把全身上下搅碎的剧痛袭来,追命擦着心脉偏移几分硬生生洞穿他的胸腔,唐映雪“噗嗤”喷出一口血被追命打的后退狼狈跪在雪地里。

他捂着胸前大口喘着气,不用想那里肯定破了一个血刺呼啦的洞,他浑身冒着冷汗,脸色苍白至极,看清楚眼前站着的是谁后惊声大喊:“陆同斐!!!谁让你来的?!——”

陆同斐惊魂未定,也后怕惊出一身汗,被师父吼了这一嗓子吓了一激灵这才想起来,呆呆说:“我,我去问裴浅,他说,他说你可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映雪的怒吼打断:“滚开!!!——”

陆同斐瞳孔一缩,唐映雪咬牙举起千机匣一发箭矢擦着他身侧飞过,击飞身后唐青衡的弩箭,唐青衡喘着粗气,一手捂住不断往外汩汩流血的脖颈,一手抬起千机匣将黝黑的洞口对准了这师徒二人,他的脖颈方才被唐映雪的暗器割破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失血过多而死,而现在必须速战速决。

“我不杀明教,你若是识趣点滚开,我杀了唐映雪后自会放你走,让开。”

唐青衡冷漠抿唇如鹰隼的眸死寂盯着眼前的明教,陆同斐看到他眼中的癫狂恨意心下一跳,心一横展开双刀坚定挡在唐映雪身前:“不可能,你若要杀我师父,我不可能做那贪生怕死之辈!”

唐映雪听到他的话之后身体逐渐浑身开始冰冷,好像周遭连风都凝固,他浑身颤抖着睁大眼睛,那一抹挡在身前的赤红几乎要让他目眦欲裂,他的意识好像不是他的意识了,要将一切撕裂的痛苦拉扯着他的灵魂,几乎要让他神经紧绷到极致,他失声尖叫着——

“陆同斐!你没听到吗?!滚开啊!!我不需要你!你——”

他几乎是带着强烈的偏执和执拗,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为了证明陆同斐最终一定也会离开,证明自己所有的坚持,证明自己没错,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你早就不是我的徒弟了!忘了自己已经被我赶出去了吗?少在这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给我滚——!”

不然的话,那唐映雪的一生,就太可悲了。

陆同斐听到他的话身形一抖,强忍着自己不去回头看他,深吸一口气冲上去,双刀寒芒毕露,带着炎热刀气,日月轮转交替,刀锋薄凉,却坚定朝着唐青衡砍过去。

唐青衡成名已久,久经历练,不说早年便是内堡核心弟子,后来去了恶人谷也是留下赫赫威名,自然不是陆同斐这么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敌的过的,陆同斐自知打败唐青衡的希望不大,他自己脑内也是一片空白,暂且先拖延着唐青衡,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唐映雪去死。

“唰——!”的一声刀气倾泻,唐青衡根本不把尚且稚嫩的陆同斐放在眼里,可他方才与唐映雪交手,早已身负内伤,这样拖下去成不了事,他轻巧一个后跳躲过陆同斐的刀影,一刀接着一刀的袭来,紧迫逼人,唐青衡眼神一黯,面容凌厉。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

唐青衡指尖迷神钉一出,陆同斐身形一滞,眼睁睁看着面前唐门的百里追魂洞射而出,他心中焦急,拼命运气冲破滞涩,脚下一歪,身形一动,百里追魂贯穿他的整个右半边肩膀,陆同斐痛的忍不住惊叫一声,咬牙流光绕背到唐青衡身后缴械,链条紧紧缠绕住唐青衡的千机匣,一拉一扯,拼命将千机匣甩出,扔到身旁悬崖下摔得粉身碎骨。

可随后他便被唐青衡扑了上来,暗器短匕朝他后心刺入,“师伯——”陆同斐看着眼前的人,想说能不能不要再恨师父了,唐青衡听到他的这声师伯神情一愣,手腕一抖,带着剧毒的匕首就这样直直刺入血肉中去。

陆同斐紧随其后感受到一股令人尖叫的绞痛在他身体蔓延开来,浑身抖得连手都握不住双刀,双刀“哐啷”摔在两人脚边,他痛的连叫都叫不出来,徒劳张着嘴,嘴唇苍白发抖,顺着唐青衡的身后看到唐映雪,远远望过去最后一眼,嘴唇无声张合着,口型好像在说:师父

他余光瞟到身旁的悬崖,心一横紧紧攥着唐青衡,扣住他的肩膀,拖着最后的力气带着他一起往悬崖边摔去,唐青衡猜到了他的意图,可失血过多的身体也提不起更多力气反抗了,又或许是他也累了,竟然没有反抗陆同斐,连同他一起径直被拽着往万丈高的崖边摔去。

一红一蓝的两个人就好像天地间最渺茫的两粒尘埃,如同苍茫一粟,直直落下,耳边罡风如凌迟刀刮,消失在沁枫谷深处,被接连天地的大雪掩埋了。

唐青衡看到自己落下时脖颈间的血液喷溅在眼前,一如多年前满目疮痍的红,燃烧了整个天地,耳畔风声呼啸,山林摇曳,恍惚间竟然觉得此刻不是漫天的苍山负雪,而是浓稠艳丽的秋叶红,在层叠枫红中应当有一双残阳如血的眼眸正在含笑看着他。在失去最后的意识陷入黑暗之前,他突然想起某个秋阳灿烂的午后,那时日落的余晖金黄洒在枫林的两人身上的温暖他还记得,记得那时的痒意,记得洛秋的每一寸神情。

“不——”

在山巅雪地的唐映雪拖着浑身是血的身躯踉跄站起来,看到陆同斐深深朝他望去最后一眼时他心如擂鼓,恐慌攀升到一个极点,最终在陆同斐消失在他眼前的之后瞬间在头顶炸开,几乎要将他摧毁,巨大的崩溃席卷了他,唐映雪甚至忘记了身体的剧痛,绝望踉跄摔在地上半拖半爬着到悬崖边,睁大双眼愣愣看着深不见底的雪山,手下用力抓着崖边连指甲都嵌入石壁,十指连心,指尖的剧痛让他神经突突跳动着,最后的理智也崩断了——

“啊!!!!!陆同斐!!!!!”

唐映雪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在沁枫谷的山林间,空荡荡的撕裂的天地,却无一人再能回应他。举目皆茫然,天地无一物,这接天连地的白几乎要淹没过他的喉咙让他窒息,唐映雪已经被这无力的苍白逼疯,他的世界除了空荡荡的白再也不剩下任何东西了。

唐青衡死了,陆同斐也死了。

好半晌他炸裂到极点崩溃到不能再运转分毫半寸的大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事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映雪赤红着眼发出怪异的笑声,他的喉咙干涸,似乎除了荒诞的嘲笑再也无法给予这个世界任何反应,唐映雪从崖边撑着身子爬起来,他的双眼一阵刺痛,眼前一片血红,脸颊一阵温热的液体湿漉漉流下来。

“映雪——!”裴浅终于赶来气喘吁吁爬到山巅,惊愕看到悬崖边的唐门。

伫立在雪山巅的唐映雪浑身狼狈,拖着一身血痕,披头散发,衣袖被山巅冰冷无情的罡风吹得烈烈作响,满天飞霜,状似疯魔,裴浅眼睁睁看着他纷飞的墨发张扬,一寸一寸的霜雪在他发间蔓延开来,发丝飞舞融入这如冰似雪的白,尽数皆白,雪落满头。

裴浅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无端想起江湖人称的唐映雪——

千丝雪,千丝雪。

他满头雪发凌乱,双眼竟是留下两行血泪下来,诡异又美艳,单薄的身形站在雪山巅仿佛随时要被吹散了,他回过头来看裴浅,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双眼仿佛盯着虚空出神:

“哈!我唐映雪这一生,恨难全,爱难辨,可笑,可悲,可叹!”

他嘶哑的自嘲夹杂在这冰天雪地的风声里,是这世间最绝望的声音。

唐映雪终究是映照了这人间最无情冰冷的苍凉雪,带着悲哀和绝望喃喃自语道——

“陆同斐不能死,陆同斐不会死的,我的徒弟,不可能死”

“陆同斐怎么会死呢?明明大言不惭说要爱师父,师父这么冷,师父太冷了,师父冷了一辈子了,不能没有小斐”

他说着说着崩溃带着哭腔,低声自语像是癫狂到极点的人抓住最后一根蜘蛛丝的希望,深一步浅一步拖着千机匣往回走,再也听不进去裴浅任何呼唤他的声音。

“陆同斐不可能死,陆同斐才不会死,他还在喊师父呢,不会的,小斐肯定在等师父接他回家——”

陆同斐怎么能死?陆同斐怎么可以死?陆同斐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一个人死!

如果连陆同斐也死了,这辈子,那他唐映雪这辈子岂非可悲到极点,纵观天地竟再无一人给予他这般纯粹热烈的爱,岂非成为这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他这一生,有好好被人爱过吗?他真的明白什么是爱吗?

分不清爱恨,认不清命运,看不清内心。

唐映雪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站住脚步,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裴浅,在他惊愕的目光下,一字一句对他道:

“我要去找我徒弟。”

“我要带陆同斐回家。”

裴浅最终是把唐映雪一针扎晕带回去的。

他身上血大片蔓延开来,裴浅换了一张又一张床单,看着胸前破了个血洞的唐门,忙了三天三夜没合眼,实在熬不住了人手不足拖了个药宗大夫来,好在两位医术高超的大夫练手诊治之下唐映雪才得以存活下来喘了口气。

裴浅打了个哈欠,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撑着脸颊,眼皮沉重,几次差点睡过去,他身旁被他搬救兵找来的药宗大夫戳戳裴浅,用眼神示意看过去,好奇低声问他:“这是怎么了?”

一手掩着嘴打哈欠的裴浅眼角冒出眼泪花,听完忍不住无奈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着:“还能怎么了?为情所伤呗——”

陈桑之听得默然,许是想到什么,良久叹了口气,又说回唐映雪的病情来:“他体内那寒毒”

正说着,床上的唐映雪眼睫颤动两下醒了,醒来正在茫然盯着天花板发呆,裴浅看他这副模样心下一沉,暗道不好,难道刺激大发了,别是人救回来了还没从那疯癫劲儿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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