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苍青之眸
“阿、阿恒！”
“十郎，起来，快跑呀！巷口等我！”
“…嗯！”
“嗷呜……操他妈的，那个人类小杂种拿石头砸老子！追！”
“老大，那头孽畜朝那边跑啦！”
“你们去追孽畜，老子要找那个人族小子算账！哼，别以为自己是人族就多威风……”
……
凌乱的声音在脑海中滚荡，随后出现了光亮。
画面渐渐清晰起来，这是一条狭长的巷道。肮脏凌乱，杂物胡乱的堆放着。
宋恒感觉气喘吁吁，累得不行，他想要停下，但无论如何也操控不了这具幼小的身体。
仿佛自己只是一个住进了身体中的过客，可以感受一切，却无法改变。
“是梦？还是记忆？”
宋恒的思绪呢喃着，很快像是暴风雪中的轻语，渐渐失真模糊。
而记忆中的世界，开始迅速清晰起来，像是黑白照片一层层涂抹上了色彩。
……
“人类小杂种！有种你他妈别跑！”
“去你妈的！老子就跑，有本事来追啊！”
七八岁的宋恒回首骂道，奶声奶气的却学了一口脏话，还伸出舌头略略略的挑衅。
身后紧追不舍的胖狼气得不行，又是嗷呜一声，加速朝他冲来。
眼看两人距离拉近，小宋恒心里一抖，急忙朝巷子口喊叫：“龙叔！救我啊！”
论战力，他肯定打不过一个九十公斤的狼族小胖墩，但他干爹可以。
龙叔来接他放学，他却来找孽十郎，两人约定好今晚到宋恒家里玩。
随着宋恒这一嗓子，在仿佛充满光明的巷子口，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啧，小兔崽子，老子怎么说半天没瞅见人影，原来跑这破巷子里来耍。”
龙叔是个魁梧的中年汉子，下巴上一圈短短的络腮胡虽然没见他剃过，但总是十分有型。壮硕的身材高达一米九几，是能撩得万千妇女春心荡漾的大猛男。
虽然龙叔从来不承认，但小宋恒可是没少注意到，放学的时候来接孩子的妈妈们，大部分都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龙叔看。
后来他才知道，那种眼神叫做勾引。
此时，小宋恒都快急哭了，见龙叔站在巷子口也不动，只能腿上再加把力，一边冲向龙叔一边张开双臂。
“哎呦，小崽子，吓成这样嘞…哈哈。”
龙叔叼着根烟，爽朗的笑着，一把将冲到身前的宋恒抱起，放在自己肌肉健硕的小臂上坐着。
小宋恒抱着龙叔的脖颈，另一只小手握成拳，一边喘着哭，一边在他厚实的胸肌前捶打：“呜呜……臭龙叔，你都不帮我……我都快累死了……呜……”
“哈哈哈，小男子汉，哭成这样羞不羞？你看，打你的小胖墩追来嘞…你哭的丑样，都被人家看到喽。”
闻言，宋恒强忍住了哭声，吸着鼻涕，鼓着腮帮子，红着眼泡，活像个受委屈的瓷娃娃。
“哈哈哈……”龙叔又是一阵开怀的笑，还用胡茬在宋恒的小脸旁蹭了蹭。
“龙叔，别笑……唔，也别蹭我啊！你要帮我教训这头坏狼！他欺负我朋友，屡教不改！”
小宋恒的奶音义正言辞，伸手指着一旁，那个正望着龙叔的身影有些畏缩的胖墩小坏狼。
“哦，所以小崽子来这里面，帮你朋友的？”
“嗯！”
龙叔眼神了然，叼着烟悠悠点了点头。
“我家小宋恒，知道保护朋友喽……”
随后，那张帅气硬朗的大叔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苍青色的眸子中尽是宠溺和亲昵。
“不过呢，小崽子给老子听着，”龙叔抬起壮硕的手臂，屈起手指在宋恒的小脑瓜上弹了一下：“守护你想守护的东西，要靠自己的力量。龙叔我啊，不可能每次都在关键时刻出现在你身边，懂不嘞？”
“嗯，我知道啊！”
小宋恒点了点头，理所当然的噘嘴道：“可是现在龙叔不是在这儿嘛？你这老家伙就说吧，帮不帮我。不帮我就不认你这个干爹了。”
他才不听龙叔讲什么大道理。左耳进右耳出，继续我行我素才是真理。
龙叔嘴一歪，烟都差点从牙缝里掉出来，脑门浮现出一个无形的井字。
“这小兔崽子，怎么跟他爹一个德行……行嘞，也亏干爹还在。只要老子在，谁敢欺负我家小宋恒？”
说完，龙叔抱着坐在自己手臂上的宋恒，转过魁梧的身子朝小巷外走去，却又扭过头，随意望了那头小胖狼一眼。
那一刹那间，厌火礁三郎周围的一切消失了。
他仿佛看见世界化为了一座赤红的牢笼，无尽血色在空中蔓延，脚下是奔涌不息的血水长河。无数枯骨垒成一座如山的王座，王座周围，盘桓着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影。
那巨影，横亘九天十地，曲折蜿蜒，直入血色云层，隐入其中难窥全貌。
而在云层之中，此刻却投射下一道青色光柱。
厌火礁三郎抬首望去。
那竟然是一双于云层之上注视自己的苍青之眸，如日月齐天，矞矞煌煌，威严无尽，霸道无双！
礁三郎眼神僵直呆滞，浑身颤栗不已。
他有一种强烈到无法呼吸的直觉——那双眼眸的主人只需要一道念头，不，一个念头的八百分之一刹那就够了，自己，连同他身后的所有一切，都会瞬间灰飞湮灭，彻底无存。
滴答，滴答，淅沥沥沥……裆中控制不住的尿液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了短裤，流了一地。
厌火礁三郎瘫倒在地，瞳孔放大，口吐白沫。
“小家伙，没有下次了哟。”
现实中，龙叔只是露出了个帅气的大叔笑，然后爽朗的回过头，带着宋恒去巷道另一边的出口处找朋友。
……
龙叔一手抱着小孩，另手拉着一只小火狼，右肩上还背着一个卡通图案的小书包，一路走回家去。
期间挨不过小宋恒的死皮赖脸，还在小卖部给两小只一人买了一根冰棒。
他自己也买了一根老冰棒，让宋恒拿着，一口一口递他嘴里，咬着吃。
“呼，痛快。小子，下来走行不行？你看人家小狼崽，都不用老子抱。”
“我不！就不！龙叔害我差点挨打，这是……唔，惩罚。”宋恒舔了一口自己的可乐味冰棒，又尝了一口龙叔的老冰棍儿是什么味儿。
“小崽子就是懒！好吃懒做嘞。”
“略略略。”
三人就这么走着回到了家。
刚到家，就被龙叔推搡进了浴室里。
“兔崽子，狼崽子，赶紧先给老子洗澡！打得浑身脏兮兮的，洗完老子也要洗嘞，别耽搁。”
“那龙叔做饭好不好，我饿了！十郎好不容易来玩一回，你别点外卖啦。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好多次都是外卖用微波炉加热一下说是你做的。”
“行嘞行嘞，老子去烧饭！”
“他奶奶的，真没想到老子有一天居然会来当奶爸……”
龙叔的郁闷牢骚声渐渐远了。
浴室里。
厌火孽十郎有些羞涩的站在原地，一双狼耳朝后并着，露在外面的大尾巴紧紧夹在两条腿的中间，穿着破洞白袜的脚丫露出脚趾，互相挠来挠去的。
宋恒看着面前浑身脏兮兮的孽十郎，嘿嘿笑道：“十郎，我来帮你脱衣服吧。”
“阿恒，龙叔叔……是你爸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