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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说,黑落十三黔技尽,白落十二有余回,下一步该白棋走,一子便可死回生,他卖少年个陷阱,等着这孩子自投罗网,可小少年却忽恍然大悟般,仰头兴劲十足衝二楼看台上问:“这就是您所求之道,对吧?!”
二楼看台上,围栏前的俊伟男子正是赵睦三叔赵礼达。
赵礼达笑而不语,只见赵睦把手中白子下在最角落一个寂寂无名交叉点上,咔哒一声棋子落,围观人群爆发出哄堂大笑,笑这少年病急乱投医白白浪费致胜机会的一步棋。
赵睦却衝王机薪微微一笑:“老先生,小子赢了。”
王机薪微微一愣,投子认负,在大片倒抽猛气的诧异声中哈哈笑起来:“今日败给赵家大公子,王某甚幸!”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赵家此子不简单。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而内行中又有几个能真正看出门道?在场不仅王机薪懂赵睦门道中之门道,不懂围棋而深谙官场的贺党魁首贺晏知嫡长子、枢密使贺经禅亦然如此。
他看中了赵睦。
贺党素来猜忌多疑,不能为我用着尽皆铲除,赵家注定不能再党争中选择自保,因赵睦入贺经禅眼而提早卷入党争,赵家兄弟商量后决定主动到中流去击水。
天下人都知赵新焕是皇帝最忠实拥趸,是皇帝最趁手鹰犬,可那又如何?天下没有中书门下平章士贺晏知驯服不了的飞禽走兽,赵家大娃娃只是个引,与赵家定儿女亲亦不过只是贺氏对赵新焕“明辨是非”愿意投诚的奖赏,贺党能收赵新焕至麾下最好不过,贺晏知真正要收拾的,是赵家那个总怂恿公家变法夺权的老三赵礼达……
亲弟弟为捍卫心中道舍身就义,压抑三年的悲伤如涨潮吞没赵新焕,他紧紧握住“长子”手,沙哑了压抑的声线:“本不欲使你早知成年复杂事,儿呐,今朝你既决定要如你三叔般去追心中道,为父就把事情都告诉你。”
谁都没想到赵睦休病一下半年多没来书院,书院私下里起些许闲话,与其说是书院学生私下起闲言碎语,倒不如准确些说,这些孩子所反映观点是各自父母对赵睦抱恙久的看法。
“早料到赵睦会有一大劫,没听说过么,过慧易夭,他太过聪敏,出事迟早。”
“听说他是被刺客所伤,有人为赵三爷报仇,伤不到赵睦他爹,隻好让赵睦父债子偿。”
好端端个孩子,前一日还健康活泼与同窗们在射课上拉弓射箭,次日里就突发疾病卧床不起,以至于要送出都城去清净地将养,没听说过什么恶疾如此突然。
人多嘴杂,说什么都有,赵家双生子为此多次与人从言论争执发展成拳脚相向,回家被他们母亲上官氏责骂不轻。
这些都是后话。
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是从春到秋几度季节变化,凌粟时隔六个多月再见赵睦,忍不住围着圈把人细细打量,得出结论:“看来的确病不轻,模样似乎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