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乌瑜没想到还是没谈妥,他更是第一次听说焚化的规矩,感觉有点瘆得慌,就答应说回去再跟乌瑾说一声。
林琅送走了步履匆匆的乌瑜,回来问:“馆长,那棺材是不是要准备起来了?”
棺材不像纸钱跟花圈,可以等尸体到了再做,棺材要定木头、晾晒、上漆、雕刻,一套工序下来,没一个月是做不了的,所以古时候要么买现成的棺材,要么就得趁人死之前就定做好。
苏云想了想,摇头:“先不着急,我估摸着,乌家应该会直接买骨灰盒,用不上棺材。”
“可是礼堂也需要一个呀。”林琅记得殡仪馆手册上写的流程,办葬礼的客人往往需要一个独立的、没有盖子的棺材,回头那个棺材会跟着一块烧掉。
这是西城殡仪馆的特殊服务,坚持给客人多准备一个棺材,说是让死者死后在地下也有个安息之地,不过大部分人觉得花这个钱很冤枉,自然不愿意来。
苏云算了算殡仪馆里现存的棺材,说:“我记得乌瑜姑姑的身高体型,刚好仓库里有个差不多的,就用那个吧,想来,乌家也不一定愿意折腾一趟,更想悄无声息地解决。”
第二天,乌瑾中午过来,带着乌瑜,见面就先给苏云道歉,说乌瑜在青云山庄失礼了,乌瑜乖巧地道歉,说他当时不是故意的,就是嘴贱。
兄弟俩态度还算好,不管是不是求人帮忙才低头,至少姿态做足了。
“没关系,我也没特别放在心上,反正乌瑜跟我吵架从来没赢过。”苏云笑着说。
“你——”乌瑜想骂回去,被乌瑾瞪了一眼,委屈低头,“对不起,是我错了,不该跟你吵架。”
苏云无所谓地摆摆手:“一般这么说的人都是积极道歉、死不悔改、下次还敢,我就不接受你的道歉了,免得下次我骂你的时候你可以占据道德最高点反过来骂我。”
乌瑜气得根本无法闭嘴:“我都道歉了,你凭什么不接受?你都不接受了你哪里来的道德制高点?”
“乌大哥你看他,我是不是说得特别准?他就不是真心的。”苏云熟练地告状,仿佛已经做过了无数次。
于是乌瑜又被揍了一顿,成长二十多年,归来仍是个臭弟弟。
闹腾的乌瑜总算安分下来,即使看苏云的眼神都快喷出火了,依旧忍着。
乌瑾喝了口艳鬼送来的水,发现是普通凉白开后顿了顿,他还以为会有茶,没想到苏云真的谁来都只给凉白开,不过他刚揍了一顿弟弟,挺渴的,喝这个刚刚好。
“苏云,之前的事你应该听乌瑜说了,我姑姑的事确实是真的,现在我姑姑人还在医院里躺着,医生说,就是这几天的事,可是她不想见爷爷,葬礼也希望安静一点,如果我去滨城殡仪馆,那肯定会传到爷爷耳朵里,所以只能来找你。”乌瑾重新把事情解释了一下。
说到正事,苏云稍微坐直了身体:“跟乌瑜说得差不多,但是他没说,这是你们姑姑自己的想法,如果当事人这么想,我们倒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死亡毕竟是一定范围内可以自己选择的事,如果乌家的姑姑确实想要走得安静一些,那她是没意见的,只要乌家姑姑能提前来签同意书。
乌瑜见苏云提到了自己,悄声解释:“我因为听到姑姑离家出走的事太震惊,就忘了……”
多年没见的姑姑,加上这些年乌瑜对姑姑没什么好印象,现在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很难一下子转变观念过来,下意识就忽略了,其实这件事,本人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脑子能干什么行?”乌瑾没好气地又给乌瑜一板栗。
这话乌瑜无法反驳,委屈地低下头。
苏云合起折扇在掌心拍了拍,说:“既然是乌姑姑的想法,那我能带同意书去找她签字吗?火化这事,说到底还是得家里人或者当事人同意,现在都流行火葬,官方有绝对权力直接火葬尸体,我这种私人殡仪馆却是没有的,如果没有同意书,我就私下火化了,那等于犯罪。”
没人举报的话肯定没人在意,只是苏云仇家多,要是她偷偷火化尸体,那肯定是要给她送公安局一日游的。
乌瑾了然点头:“确实,这个事情我也去了解了一下,发现国家对这方面有相关的法律,但不算严谨,属于不举不究,但如果被举报,那就要吃点官司,但我姑姑精神状态不太好了,不一定能签上字,我姑姑不行的话,我签可以吗?”
对此,苏云迟疑了下,说:“她没有直系亲属愿意签字的话,你是可以的。”
本来苏云以为乌瑾听了这话会松一口气,结果他皱起眉头,似乎觉得这个事情比偷偷给自己姑姑下葬还要麻烦。
“怎么了?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苏云不解地问。
“对呀哥,我昨天不都跟你说了?苏云找你就是商量签字的事。”乌瑜也小声问。
乌瑾没好气地瞪了乌瑜一眼:“你没说假如姑姑没直系亲属这个前提,你怎么给谁传话都说一半漏一半啊?你脑子是不是真的……”
要不是有很多外人在,加上彼此是亲兄弟,乌瑾真想骂得超难听。
还没意识到自己哪里犯错的乌瑜委屈:“可是,姑姑剩下的直系亲属,不就爷爷和爸爸吗?爷爷肯定不能来,那就算你不行,还有爸爸呢,不都一样?”
看到乌瑾发愁的脸色,苏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一个几十岁的女性,最直系的亲属,是她的丈夫跟孩子,其次才是父母,接着是兄弟,不管法律怎么定,在人情上,至少是这么算的。”
乌瑾叹了口气,无奈点头:“对……本来我不想说的,很不好听,但是……我姑姑当年跳车后受了很重的伤,被一个男人给捡回去了……”
说到这里,乌瑾停了下来,似乎在纠结到底怎么说可以不那么难听。
苏云干脆替他把话给接上:“然后那个男人就没给她好的治疗,也不让她走,留在家里当了媳妇儿,还给对方生了孩子?”
有些事情只要开了头,后面的情节就可以一眼看到头,就像所有人都知道被拐卖的女孩子会遇见什么事一样,这种悲惨事件并不少见。
乌瑾点点头:“我姑姑跳车后腿摔断了,她本来想去医院治疗,结果倒在路上被男人捡走,她身上的钱都被拿走了,腿的伤也不给她治,就用偏方熬着,生生把姑姑的腿熬到再也站不起来,接下来就是无休止的打骂跟强jian。”
被一个男人捡走,跟被人贩子拐走没有任何区别,如果重来一次,乌家姑姑会不会愿意答应爷爷的请求而不去跳车?
苏云静静听着,在乌瑾停顿的间隙问:“乌姑姑没有想过,让你爸爸去救她吗?”
“没有机会,她一开始是受伤感染,后来男人把自己的父母带过来了,每天看守,不给出门、不给开窗、不能自己吃饭,活得不如一条狗。”乌瑾说着,气得捏碎了手里的玻璃杯子。
对面坐着的苏云扫了眼他的手,示意艳鬼给他换一杯,然后让鬼差阿休给他处理伤口。
乌瑾说了声谢谢,没让鬼差阿休帮忙,而是自己动手包扎。
这些事乌瑾谁都没说,今天为了能让姑姑好好安葬,他不得不说了。
旁边的乌瑜听傻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些内容,如果他知道,他昨天来回传话的时候,不会那么随心所欲又厌烦,还觉得姑姑真麻烦。
苏云等乌瑾包扎好,继续问:“那乌姑姑是怎么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