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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节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去,看到对方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心立刻疼得缩成了一团。

“笙儿……我们回去说,好吗?这里太冷了。”游萧走到苗笙面前,想去牵他的手,但感觉对方身体晃了晃,像是要避开。

夜间的风吹得更厉害,冬季百树凋零,连树叶的沙沙响声都没有,只有孤单的风在恣意咆哮。

游萧艰难道:“笙儿,我保证,这次什么都告诉你,毫无保留。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苗笙一张脸惨白,在暗夜里尤其明显,他的脸像是僵住了,毫无表情,眼睛木然地转了转,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木偶。

就当游萧以为他不会理会自己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嗓音哑得厉害,“我……我根本不是什么乐师,对吗?我是,我是……”

那个词,他突然说不出口。

方才袁三说开绿绮琴是因为他有“经验”,他的心脏重重一跳,猛地明白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把之前他怀疑的疑点串联起来,答案显而易见。

为什么游萧要拼命掩饰他平平无奇的出身,为什么自己对南风馆小倌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那么熟悉,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也比寻常男子要软得多,为什么自己这么擅长弹琴和唱曲,为什么他有机会将南风馆买来养在后院的幼童带走——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曾经是其中之一。

他,苗笙,曾经就是一名南风馆的小倌。

是这个世上最低贱、最肮脏的人。

“不是!”游萧一把将他拥入怀中,痛苦嘶吼,“你是救过我命的人,你是我舅舅,现在是我最爱的笙儿,过去那些和你再也没有关系!”

苗笙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因为这个紧密的拥抱,他的脸被迫仰起,眼神空洞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天好黑啊,他想,可这就是我以前一直身处的世界吧。

永远黯淡无光。

“我一直……”苗笙觉得口干舌燥,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一直是那样吗?”

游萧觉得怀里的人身体颤抖得厉害,释放了内力试图将他暖过来。

“记得之前我说,你是家生子,父母双亡后被主家卖掉吗?那些都是真的,只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你长得好,所以你的主家,把你卖去了南风馆。笙儿,不要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没得选,真的!你不曾看不起梨云儿,也不要看不起你自己,梨云儿还有我帮忙,可你是靠你的本事,带着我逃了出来,你比谁都厉害!”

游萧越说越慌,眼眶酸涩得要命,他心底的恐慌无边蔓延,好像一个茧将他重重包裹。

笙儿向来要强,以前就因为挣脱不开命运而痛苦不堪,现在若是让他知道那过去,他会心碎的!

然而苗笙没说什么,只是声音嘶哑地继续问道:“这个叫段展眉的人,真的是……是我青梅竹马?”

“是。”游萧沉默了片刻,咬牙道,“他本是你的邻居,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长你几岁,早早对你动了心,抄了一首卢仝的《有所思》送你,向你表白心意。”

原来如此啊……苗笙想。

“心断绝,几千里”,难怪我当年会有一个叫做“苗千里”的化名。

“含愁更奏绿绮琴,调高弦绝无知音”,难怪这个青楼,要叫做绿绮琴。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难怪我……当年那样喜欢梅花。

可惜这位段展眉,应当是没念过什么书,竟选了这么一首凄惨的诗。

“但你们刚定情不久,你便被主家发卖去了南风馆,凭借着出色的嗓音,成了当时名噪一时的小唱,十六岁那年,被一个叫柳心苑的南风馆买去,在那里遇见了我闲爹爹。”

苗笙怔了怔:“阿闲他……”

“对,他与我一样,也是被亲爹卖去的,当年才十二岁,你比他们大些,对他们颇有照顾,教闲爹爹唱曲儿,说无论如何得把技艺练好,才能避免去做红倌人,你们全都身不由己,这是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办法。”

“他是怎么离开的?”

“后来他那当道士的师父把他救走的。”游萧眸中泪光闪烁,紧紧抱住心爱之人,“你很羡慕他,觉得他命好,后来遇到我,便给我取了他用过的乳名‘小弦儿’,希望我也能有闲爹爹的好运——我确实是有好运的,因为我遇见了你。”

苗笙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那时的自己,一定羡慕坏了吧,能离开这吃人的地狱,换来新的生活,谁不会羡慕呢?

可是没人来救我啊!

为什么别人都有人救,偏偏没有人来救我?!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游萧轻抚着他的后脑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后来,你名噪一时,成了所有人都知道的‘仙音公子’,又被红玉楼高价买去,在那里名声更高。你对所有的小倌都很好,不遗余力地教他们,原因都是一样,希望他们能够靠本事保护自己。”

“所以,梨云儿……是认识我的,对吗?”

“对,他被卖进去的时候,也不过六七岁,你那时已经二十二,实在不忍心看这么小的孩子就此沦落,将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那般教导,将他照顾得极好。”游萧的声音似乎有一点酸意,“若不是我被卖去的时候更小,或许你逃走的时候,带走的人是他。”

苗笙木然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没有追问梨云儿的事,而是道:“既然我之前那么多年都逆来顺受,为什么后来会突然想着逃跑?”

难道因为年老色衰,“仙音”不在,要被逼着接客吗?

“那是因为……”游萧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迟疑片刻才道,“有一天,你在红玉楼和段展眉重逢了。”

苗笙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他难以想象,当年那个曾被人珍爱的自己,在与定情之人相见时,一个是小倌,一个是嫖客,那该是多么讽刺的场景。

尊严自当碎了一地,想必死的心都有了。

若是当时没死,只有可能是重燃起了希望。

“他说还爱我,是吗?”苗笙颤颤地问,“说要救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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