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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

 

因有雷横在此,众人许多事不好议论,便说些枪棒拳脚、江湖轶闻,倒也尽欢而散。

当晚,曹操等几个私聚,教把缴获高廉、神兵们的物事都取来,让樊瑞辨认,樊瑞仔细看了一回,惊道:“却是幸好被周通快马冲阵杀了他,这个狗官不知哪里学的术,倒是还在樊某之上!”

把出那聚兽铜牌道:“这个物事,乃是南疆左道之宝,若论口诀,小弟也会,只是这牌儿炼制,要取无数猛兽心血,极难练成,使用之时,那神兵们袋子里的沙土便化漫天黄沙,那些纸剪的猛兽都幻化如真,军兵见了,如何不退?这飞沙走兽乾坤袋,寻常炼制一袋也难,这厮不知如何竟弄出三百袋来!”

又看了那些铁葫芦道:“这件东西乃是烟火葫芦,内有机簧,火头一点,便能蹿出火焰毒烟,远近由心,若是劫营烧寨,也颇难得。”

越看越欢喜,一双魔眼都亮了起来,求道:“哥哥,这些物事,给了我吧。小弟当初在芒砀山时,也曾练了三百魔兵,只是一则被石秀、铁牛连连破我术法,二来又吃他们杀了大半魔兵,一时心灰意冷,余下的都遣散去了军中。如今有这批法宝,调回原先魔兵做根基,再配满三百之数,必然能当大用。”

曹操听了,顿时便想:若不是史文恭英雄,周通好运,让高廉将那些术法尽皆使出,自己怕是难免败上几阵。莫看史文恭杀飞天神兵砍瓜切菜,只看这区区三百人,杀得一千多飞骑崩散,便知厉害。这等队伍,用人又不多,作为奇兵却有神效,岂不是美滋滋?

当即点头道:“如何不可?不过三百人,全军上下任你去选。”

樊瑞大喜,次日一早便起,去四处找他原本的魔兵旧部。

雷横这里,一连住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定要拜辞下山,晁盖留他不住,赠了一大包金银。曹操顺势起身:“兄弟在山上也待了不少日,正好同雷兄弟下山,也去郓城县游玩一遭,便回阳谷。”

晁盖知道他欲会关胜,此刻也不好阻拦,只好道:“武兄,万万小心。”

曹操抱拳道:“天王放心。”叫上李逵、韩泊龙、时迁、焦挺四个相伴,卢俊义也定要同去,便连他和燕青一发带了,都同雷横一道下山。

众头领都去相送,一直送出水泊,到了路口方回。

一行八人也不骑马,路上说说笑笑,走到下午,便至郓城县,却见县城外里处,扎着一个营盘,数十个官军穿着甲、提着刀枪,拦在当路盘问过往行人。

雷横出门大半个月,走时官兵尚未来到,不由奇道:“作怪,哪里开来的军马,如何拦在县门外。”曹操等自然佯做不知。

一时走到近前,几个兵卒挺枪拦住,一个小校喝问道:“你等都是什么人?来此作何相干?”

雷横道:“我乃本县的都头雷横,奉了差遣出门公干方回。”说罢掏出腰牌来。

那小校接过,看了一回腰牌,骂道:“我又不识字,你给我看有何用?你背后这大包袱看着沉重,装着何物?”

雷横那一包袱都是晁盖所赠金银,岂肯与他看?当下圆睁怪眼喝道:“我包袱里何物,关你这厮何事?你既不识字,便让识字的来看,休要误我公事。”

那小校冷笑道:“什么公事,谁知你是不是胡吹大气?你这厮们,又是什么来历?”

李逵愤愤拿出腰牌道:“老爷乃是阳谷县都头,我这哥哥,也是本县都头,这几个都是我们伴当,要来这郓城县公干。”

那小校不断摇头道:“你也公干,他也公干,哪来许多公干?你这厮们,都把包袱解开,检查了无差错,方许你过。”

雷横忿怒道:“你等哪里来的兵马?敢在本县讨野火?”

那小校瞪起眼喝道:“我等哪里来?我等乃是汴京蔡太师、高太尉派来讨梁山的大军!此地临近匪窟,不细细盘查,谁知你等是不是贼中探子?”

说罢忽然一刀,划开雷横包裹,里面金锭子、银元宝,下雨般洒下来,夕阳下熠熠生辉。

他这一刀出手突然,雷横竟不及避,这一下财物露白,官兵们眼神登时炽热,那小校大叫:“好呀,一个都头,哪来许多钱财?你必是梁山泊探子,将钱来郓城县买通关系!这等勾当,岂能瞒得过我等?”

雷横焦躁,强压住火气,大喝道:“你若不信,随我去本县公堂,直接问过知县便是。”

小校骂道:“谁知知县是不是已被你买通?这些赃物,先扣下再说。”

有分教:得宝魔王欲练兵,见钱小校惹豪英。一时触怒英雄汉,以致平地涌血腥。

谁坏了这个世道

那小校一边骂,一边伸手去揪雷横。

雷横心中愈发躁怒,兀自强忍,任由对方揪着衣服,夺了朴刀,气得额上青筋都根根暴起,恨声道:“你这厮无礼,平白诬陷良人,好好世道,都是坏在你这等人手中!这场官司老爷同你打定了,打到御前也不饶你。”

书中暗表,这些军士,缘何如此猖獗?

这便是老话说“贼过如梳、兵过如篾”的缘故了。

宋之一朝,防武将如防贼,偏偏又有冗兵之患,天子无能,庸臣懒政,一遇天灾人祸,便充灾民为军,许多盗贼罪犯,又刺配为军,有那占山为王的强贼,亦招安为军。

这般成年累月弄下来,军兵素质可想而知,作战自然乏力,害民却有心得,若遇上强将统军,尚能约束,若上官威望不足,那便免不了要撒开欢了。

譬如关胜,论及出身,不过蒲东一巡检,又不似呼延灼累世将门,还有许多关系故旧可以攀扯,可谓一无威望,二无人脉,各地军将,谁识得他关胜何人?

论及实力,去东京时,随行只有个结义兄弟井木犴郝思文,并十数个关西大汉,全无自家人马班底。

偏偏蔡京、高俅两个也是庸碌的,见关胜躯表不凡,谈及用兵头头是道,便一举提拔为领军指挥使,调拨山东、河北各路军马共一万五千,归其驱策,全不思这弱干强枝局面,如何指挥顺畅。

关胜自己也是首次领军,亦未注意这等隐患,他见所调兵马陆续抵达了两千,便让郝思文引着,先来梁山左近打探地理、人物情况,以备来日大战。

可怜这郝思文,比他义兄关胜还不如,关胜好歹还是个巡检,他干脆就是个白身,虽然挂了个先锋印,又无丝毫品阶,真论起来,便是任一个校尉牙将也比他职高。

如今天气尚寒,这些兵卒背井离乡受出征之苦,本就怀怨气不浅,岂有不趁机勒民掠财、中饱私囊之理——不曾直接洗荡了郓城县,便算天良未泯也。

这干巡路兵卒,今日一眼便看出雷横背上包袱沉重,必有肥肥一注横财。他反正都是客军,黑眼珠见到了白银子,还管你什么都头、捕头?先发下这注横财才是正理。

一番争执下来,见雷横居然言称要追究打官司,那小校不由恼羞成怒,骂道:“你这厮口刁舌滑,必然是梁山泊的贼骨头无疑了,千刀万剐的狗贼,不拿你进营房受些挫磨,如何肯好生招认?”

他这话,分明是知道雷横的确是个都头,生怕闹将起来,县里为他出头,不好了结。因此起了毒心,将其往军营里一拖,便似遮了天地的眼,怎么摆布不成?

雷横毕竟也是积年老吏,一看对方神色阴毒,便知已是生了杀意,暗自叹道:“罢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眼见这些贼配军是看上我的财货了。莫说我也舍不得让他,便是肯让他时,事已至此,他安肯留我活口?这个鸟世道,果然不容良人!”

想到这里,故意做出怯懦之态,口里告饶道:“将军,都是吃得官饭,何苦这般为难我?你们出来征讨强人,也自不易,这些金银,都把将军买酒吃不妨,只要放小人回家,别有厚厚一份孝心,把来送与将军如何?”

那小校一听这话,贪念愈发炽热,笑骂道:“好好世道,都是被你这等人坏了。区区一个都头,便有这许多金银,又有这般殷实的家底,岂不都是害民所得?老爷今日若是吃了你的孝敬,岂不是和你这狗贼同流合污?不过话儿说话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老爷倒也不妨给你个赎罪机会——你也不必回家,只这里写封信,讲明地址,我叫个兄弟去你家取了孝心,若果然丰厚,便饶你一遭如何?”

他这番话,分明是贪雷横所谓的孝敬,又不肯放他生离。

旁边李逵听了两个对话,两眼瞪得老大:“娘耶,似你这般说话,岂不是倒要替天行道?你这厮,到底是大宋的军将,还是来聚义的好汉?好好先说清楚,莫让俺一会砍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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