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白虎聚会
白虎族聚会的时候，一向是以兽的型态现身。因为兽型最能彰显出地位与能力。
在整个白虎族里，只有两只皮毛纯正的白虎，除了少昊之外，另一位就是他们的族长贺风。贺风族长底下有两名亲生子，长子默白，以及次子少昊，其余的便是其他王裔的血脉分支。洛音就属於其中一条王裔血脉的分支，本来地位并不高，但因为她的毛色接近纯白，因此备受重视。唯一的遗憾就是她头上有一块皮毛是黄色的，虽然有些可惜，但依然被长老们认为是未来族长伴侣的最佳人选。
洛音从前肆无忌惮，就是仗着长老们的宠爱与白虎基因的优势。但自从昨天少昊带回了一只亚兽後，她就开始有了强烈的危机感，甚至不满一只亚兽竟然能动摇到她的地位。趁着大家都在，今天除了要追究叛徒一事之外，她也说动了让长老们尽快定下少昊的伴侣，以免夜长梦多。她私底下骄纵又蛮横无理，但在族长及长老们面前，她还是知道要表现出乖巧安静的模样。
等到少昊来了之後，族长下令，带来两具老虎的屍体。这两具屍体就是曾经在草原上追杀过少昊的离与竞。
贺风族长发话了：【少昊，屍体在这，这是默白的诚意。】
少昊听见这句话後，先是转头看向他的兄长默白，才迈步上前去看离跟竞的屍体。
默白与他的父亲及弟弟完全不同，他遗传到白虎的基因不多，浑身皮毛呈现淡黄色，只有身上条纹是白虎才会有的黑色条纹，远远一看，其实与一般黄毛老虎差异不大。但由於是族长之子，也没人敢瞧不起他，只不过就是无缘继承族长之位了。但默白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也没有展露过野心，尽责待在父亲大人的身边做事，再加上族中很多决策都是默白提出的，帮了不少大忙，因此族人也不会再拿他的皮毛颜色嘲笑他。
默白一直都是一个好兄长，并对外宣称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辅佐少昊这个未来的族长。
少昊以前也是很相信他这个亲哥哥，但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件事……他也不知道默白竟然想要杀他。是为了族长之位？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少昊原本回部落之前想先去找离跟竞，也是打算先从他们的口中逼问出一些消息，但没想到默白抢先下手，把他们两个都杀了。这下死无对证，甚至因为默白过往的功劳，让族人们都相信默白只是被陷害的，是背叛者想让他们兄弟阋墙。再加上离与竞这些年来一直是他的玩伴，无论狩猎或者做什麽事都是一起。现在默白先顶下这个督促不周的责任，反倒显得他无能，识人不清，让贺风不敢过早把族长之位交给他。在这个世代族长交替的重要当口，他很难不怀疑自己的亲哥哥。毕竟，不会有人想到，十年前还是默白把离跟竞送到他身边来的。
离跟竞的屍体上全是虎咬的痕迹。这是白虎族对於叛徒的处置方法，被全族人给活生生被咬死。
十年的玩伴情谊，一朝叛变。少昊很难不恨，但他掩饰心里的真实情绪，回道：【屍体我已经看过了，可以处置了。】
贺风像是松了一口气，两个亲生儿子不合，还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最为担忧：【你有什麽问题想问的吗？】
【没有了。】
贺风说道：【那这件事就这样过了。接下来……】
【族长。】在场一名长老趁机打岔道，【听说少昊带了一只亚兽回来，还私自赐名了。】
洛音等这一刻很久了，立刻提起精神，琥珀色的兽瞳注视着少昊，在等待他的回答。
少昊闻言看向那名长老，这名长老叫做坤石，从以前就尽心尽力辅佐贺风，极为重视白虎的血脉问题，但缺点就是太顽固了。一开始也是他率先提议要少昊与洛音结为伴侣，其他长老们才会跟着附议。
贺风其实也听说这件事了，但他得当着大家的面再确认一次：【少昊，是这样吗？】
少昊转头瞥了一眼洛音。他知道这件事这麽快就传了出去，洛音肯定在背後出了不少力。
洛音被少昊的眼神看得一怵，下意识退了一步，但一想到还有长老们替她撑腰，立即又抬头挺胸，往前站了出去。
少昊回答：【是。他救了我的命。】
【胡闹。】贺风族长还没有表示，倒是坤石长老率先出声，【就算救下你的命，也不必做到这种程度。不过是一只亚兽而已，怎麽可以当真。】
洛音见时机到了，跟着发声：【我也这麽认为。】
眼见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为了跟少昊结成伴侣，她顶着这股压力，继续说：【那只亚兽不过是外来者，他救下少昊的命，我们很感激，但报恩也可以用别的方式替代，最多就是不把他收为奴隶。更何况……那亚兽想跟少昊结为伴侣，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目的。为了更加强盛的下一代，白虎族的血脉传承极为重要，我认为不可以就这样断绝……】
少昊听了这番话，冷嗤了一声，丝毫不给洛音面子。
洛音自恃白虎族的王裔身分，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字字句句全都是对其他种族的轻蔑，丝毫没有一族王后该有的气度与风范。也难怪少昊一点也不想跟她结为伴侣。
洛音被这麽驳面子，难堪地低下头来：【我知道少昊不喜欢我……但为了白虎族着想，至少也该留下子嗣……如果结为伴侣之後他还是这麽讨厌我，我也可以离开……】
洛音虽然还有很多缺点，也骄纵了点，但毕竟是为了全族着想。偏偏长老们都很吃她这一套，坤石长老这时也出声道：【洛音说得对，外族都有异心，我们并不了解那只亚兽的底细，说不定他接近我们白虎族别有目的……少昊，这件事事关全族，你不能凭自己的喜好决定……】
少昊早有预料坤石长老会拿这件事压他，碧绿色的兽瞳扫视在场的王族，既然没有外人在，他也就直言了：【如果再次生下有缺陷的白虎，你们也无所谓吗？】
在场的老虎全都吓了一跳。就连贺风也是虎躯一震，立刻追问道：【少昊，你是什麽意思？】
少昊说：【还记得多年前强大的水蛇龙族吗？据说远古的祖先是其中一支龙裔，他们的头上生有龙角，被视为是神兽的象徵。但後来，在毫无天灾的情况下，他们的龙裔血脉几乎灭绝，为什麽？正是因为近亲交配。】
【胡说，不可能。】洛音最先喊道，【你……你有什麽证据吗？】
【证据，不就是我们那些私下处理掉的幼虎吗？】少昊其实觉得挺讽刺的，正常的老虎可以平安长大，只有白虎，正因为是尊贵的象徵，所以那些从小就有缺陷的白虎活不到长大，因为不能给族人营造白虎孱弱的形象。所以白虎特别尊贵，但对待缺陷的幼虎也特别残忍。
【可是，可是……是谁说的？是不是那只亚兽告诉你的……】洛音深怕大家信了，立即就想要把祸端引到那只亚兽身上。
这件事确实是殷远说的，只不过少昊先前也早就有猜测，只是在听见那只亚兽的话之後，他才更确定自己的想法没错。如果不是这样，他不可能会轻信对方的话。虽然不知道那只亚兽为什麽会知道，但显然这只亚兽知道很多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不但会说奇怪的话，还会做具有杀伤力的武器，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事情。直觉告诉他，这只亚兽其实并不弱，若是让他运用这些奇怪的念头成长起来的话……
少昊还没开口反驳，反倒是默白先发表意见了：【我也同意少昊的看法。】
【默白！你怎麽可以……】洛音气急败坏，巡视众人一圈。
没想到本来有些异议的众人，却因为默白这句话而陷入沉思，不再反驳。
少昊把这些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再一次确认了默白确实不简单，光是一句话而已，对族人的影响力就这麽大。但他为什麽要帮自己？
少昊朝自己的兄长看去，默白却只是对他友好地点了点头，为弟弟挺身而出。这模样像是真的对他没恶意，也像是一个只是想要弥补自己过错的兄长。
默白说：【关於这件事，我跟少昊的看法是一样的。水蛇龙族灭绝的原因并不单纯，事发之前也有徵兆，他们似乎也曾产下很多有缺陷的小龙，这一点，跟我们现在遇到的状况几乎一样。】
默白的语气笃定，分析更有条理，似乎更能让众人信服。
洛音原本想要逼少昊表态的打算都被破坏了，她瞪了默白一眼，再次提议道：【就算这样，那只亚兽也不能留在少昊身边。万一，万一他生下子嗣该怎麽办……我觉得……】
【这不是刚好可以验证我跟默白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少昊立即打断，还不忘拖自己兄长下水。他也受够洛音的肆无忌惮了，甚至用挑衅的语气道：【如果我的亚兽生下白虎，相信应该没人有意见了吧。那麽就算是亚兽也应该有资格成为我的伴侣了吧。】
【你──】洛音要气炸了。生不生是其次，她怎麽能忍受少昊碰那只肮脏的亚兽。
【少昊。】贺风适时地阻止这场闹剧，以免众人当真，但话都说成这样了，让两人结为伴侣的事情暂时就不好再提了，【既然大家都有疑问，这件事还需要再详细考虑，往後再议。】
贺风顿了顿，又说：【还有，少昊历劫归来，今晚就办个宴会庆祝一下。把你那只亚兽也带过来吧。】
最後一句话是对少昊说的。
少昊立刻应答：【是。】
该讨论的事情说得差不多後，众老虎也各自散开。
少昊临走前回头看了兄长一眼。默白正在安抚生气的洛音，十足的好兄长模样。
而少昊离开之後，殷远独自一人待在帐棚内。
撇开别的不谈，他其实是对白虎族很好奇的。一个类似人类的部落，这应该就是兽人群聚的最完整型态了，以後还会怎麽发展呢？实在是让人充满期待。殷远虽然不是生物学家，但光从医学角度来看这个世界就已经够新奇了。每个兽人都是很好的研究及解剖对象。
他想走出帐篷到处看看，没想到两名站在门口的守卫立即拦下他，说道：“没有少昊大人的命令，你不可以随意外出。”
殷远仰头望向他们，两名侍卫人高虎大的，他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跟细腿，实在是打不过。
这两名侍卫本来对亚兽是有点轻蔑的，但在看见殷远後颈上的咬痕跟脖子上的痕迹之後，脸色还是有点古怪。虽然早就知道少昊大人可能很喜欢这只亚兽，但做得这麽激烈的吗？连牙印都留下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误会的殷远不能用硬的，就只能用软的：“为什麽？我又不是犯人。”
“犯人？”两名侍卫疑惑道。
“呃……我是说，我没错什麽事，你们不能这样把我关起来。我只是想出去走走而已。”虽然殷远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劝服那只禽兽白虎不要碰自己了，但只要有机会，他还是不会放弃离开的。或许现在还不是时机，但尽早了解周边环境，他就能越早拟定好逃跑计画。
两名侍卫还是拒绝道：“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殷远急中生智：“那我找柱也不行吗？”
“不行。”
这两名侍卫只听少昊的命令，任凭殷远说什麽都没有用。殷远气呼呼的回到帐篷里，把所有的帐都算在大白虎的头上。
那两名侍卫说的话并没有错，一只亚兽在虎穴里乱闯是很危险的。殷远并不是没有看过亚兽服侍兽人的情景，与其说他们是归顺或者依附强者，他总觉得这里的亚兽多半更像奴隶。就像他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曾被某个部族给奴役一样……
如果是原主的话，说不定会再一次落为奴隶的命运而感到绝望。但殷远不是原主，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占据这具身体久了，除了一些本能反应他没办法控制之外，他已经逐渐掌握了这具身体的主导权。他一定得变强，还得想办法逃离这里。
殷远重新拿起了自己的弹弓，趁着少昊不在的时候偷偷练习，用石子对准了悬挂在草绳上的兽皮，将兽皮上的图案当作标靶。那些兽皮是少昊平常围在腰间用的，布料柔软，穿起来也不刺痒。
殷远一想到那男人围着兽皮的模样，彷佛更来劲了。呵呵，打你的大屌。让你长这麽大，这麽大了不起。
过了不知道多久，在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时，殷远立刻安分地收起弹弓，装作一脸哀怨的样子：“你为什麽不让我出门？”
“吼……”少昊是以兽型态回来的，想起殷远听不懂之後，又纡尊降贵地变回人形。这一变身，充满男性魅力的肉体又在殷远的面前展露无疑，雄壮威武的部位恰好指着殷远的脸：“你想被洛音杀死吗？她现在巴不得你落入她的掌心里，把你连骨头都不剩地吃掉。”
“嗯？”殷远总觉得这男人是故意要在他面前炫耀的，他应该不是老虎而是孔雀吧。殷远面不改色地瞪视回去：“为什麽？我哪里得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