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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

 

姜时镜用布巾按着伤口止血, 弯针放在矮桌上,深呼吸努力平复着躁动纷乱的心,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稠到几近窒息。

那股压抑的暴虐冲撞着仅剩的理智,心中的阴暗隐晦不断攀爬增长,逐渐蔓上眼眶。

“……姜时镜。”

一声微弱呼唤响起, 他蓦然回神, 望向脸色苍白的少女,下意识抬起按着伤口的手:“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桑枝微微摇头, 用气音道:“没有,你把伤口缝上吧。”

姜时镜沉默地垂下眼, 弯针在视线内无比刺眼,他头一次没有勇气拿起它:“没有麻沸散……”

“我不怕疼。”她用尽力气抬手,勾住他垂落在床畔还在发颤的手, “给我缝得好看一点, 神医。”

姜时镜眼瞳微颤, 有一层薄薄的水雾遮住视线,良久才应道:“好。”

桑枝原本做好了强忍痛苦的准备,但不知是少年动作太轻,还是自己对疼痛的感知力下降,弯钩破开肉穿过的痛感比伤口持续的疼痛微乎其微。

姜时镜注意力非常集中,眼睛盯着伤口一眨不眨,努力的平稳着呼吸,保持手部不发颤,快速缝合,撒上药粉,再小心翼翼的包扎起来。

一盏茶的时间,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一滴滴地滑落到衣襟。

“好了,其他地方有没有伤到。”姜时镜掀开黑色斗篷,视线少女从头到脚观察,暗紫色的衣物即使被血沾染也不会太明显,因而他没法确认其他位置的伤口。

许是失血过多,桑枝只觉得非常困倦,眨眼时会有黑色阴影在视线内晃:“应该没有了,我好困。”

姜时镜指尖搭上她的脉搏,半晌后,取出一颗药丸塞入她的嘴里:“咽下去。”

桑枝嘴里很干,努力了很久也吞不下,药丸在嘴里化开,苦得她眉头皱起,见此,姜时镜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桌边倒水,倾身喂到她唇边。

然后又急忙翻出方婉藏在梳妆柜里的酥糖,将最小的一颗放进她嘴里:“别睡,再想想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桑枝将糖含在嘴里,困得恍惚:“不知道。”

姜时镜不得已俯身将她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桑桑,别睡着,好不好。”

“好。”她轻应了声,却下意识地找了个能令自己舒服的姿势阖眼,一眨眼的工夫,沉沉进入梦乡。

姜时镜感受到小姑娘瞬间软下来的身体,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还含在嘴里的糖块抠出来,放在矮桌上,后背的衣物并未被血染红,应当没受伤,但他仍然放心不下。

将小姑娘轻轻放回床上后,出门寻了一个女弟子来。

取出母亲的备用衣服递给她道:“将染血衣物换掉,仔细检查身上的伤,一处也不能漏了。”

趁着弟子检查之际,他在外屋快速磨墨,写好两份药方。

半炷香后,女弟子从内屋出来,手里捧着桑枝染血的衣服,恭敬道:“除了已经包扎好的地方外,只有右肩膀上有一道很浅的划痕。”

她犹豫了下,继续道:“圣女的后背蝴蝶骨上,有一条类似蜈蚣的缝合痕迹,好像是不久前留下,应当没怎么上过药,伤疤颜色很深,缝合得也有问题,伤口凸起,留下了很严重的印记。”

姜时镜怔住:“蝴蝶骨上?”

……是蛊蛇印,小姑娘难道回蜀地后将存有蛊虫的那块地方剜出来了?

可后背不是反手就能轻易够到甚至缝合的地方,她在蜀地被欺负了。

意识到这点后,他差点将手里的药方揉皱,缓缓呼出一口气,稳住情绪后才道:“我知道了。”

手里的药方递给弟子,“去抓药给后厨,让他们煎好后送过来。”

弟子:“是,少宗主。”

遮挡太阳的云层散开,金光迈过门槛照进屋内,偶尔会有信鸽从天际飞过,姜时镜站在原地久久,长而密的睫羽在脸颊上投下一层阴影。

良久,他转身走进内屋,弥漫在屋内的血腥味减轻了许多,弟子甚至体贴地将被染红的床单也全部换了干净的。

他坐到床沿边,望着睡得并不安稳的桑枝,她的眉心微微皱起,原本垂落在额间的发饰滑落至额角,紧闭的眼尾处有水色溺出,脸色苍白如纸,脆弱的一阵风就能刮走。

“明明怕疼怕得后槽牙都快咬蹦了,却仍强撑着说不怕。”他眸内划过一抹无奈,“真是朵野花。”

他将少女发间的银铃配饰全部取下来,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

前院临时休息的院子攘来熙往,神农谷未参与小组赛的弟子有序听从方婉的安排为伤患处理伤口,她则负责一些断肢的弟子,帮他们在有限的时间内接上。

其他门派的弟子有的来了解情况,有的看望师兄弟,乱糟糟地挤在一起,让本就不大的院子更显拥挤。

方婉刚给一个恩华寺的小师父接上断手,后续处理转交给另一个医术上乘的师姐,想出来透口气,却发现院内乌泱泱的嘈杂。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和痛苦的呻/吟掺和在一起,让人头昏脑涨。

她用手肘揉了揉眼睛,喊住从身边路过的刀宗弟子道:“把未受伤的人全部赶出去,人太多了,空气里的血腥味散都散不掉。”

弟子行礼道:“夫人,我们先前已经劝过,但他们不愿意走,非要留在这里要一个交代。”

“交代?”方婉望着满院子里瞧热闹多过于着急担忧的人,蹙起眉道,“这里全部都是各门派受伤弟子,他们跟谁要交代。”

弟子抿着唇,望了一眼方婉,意思再明确不过。

“呵。”她溺出一抹荒唐,“真是有意思。”

方婉望向自己在救治过程中身上一层层溅射到的血,眸色凉了下去,携着内力的声音穿透整个院子:“没受伤的所有人离开前院,想要说法,要交代,去主殿闹,这里全部都是受伤的师兄弟们,得不到你们想要的交代。”

前院刹那安静了两秒,而后更激烈的声音炸开。

“分明是你们刀宗没有排出潜在风险,让师兄受伤。”

“对啊,本来就是你们刀宗的错,声音那么大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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