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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临时安置马匹的几个马厩已是满满当当,但此时上山的人却寥寥无几,正好一行人也落得个清静。为了照顾江映松这个年过七十的老人,李长安有意放缓了步伐,但老人好似并不领情,逞强般的大步上山,结果尚未走出一小段路,便有些气短,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再后来,隻走到了一半,气喘吁吁的老人干脆累的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嘴上仍是不服输,说待歇个一炷香,看老夫不一口气爬上去!
李长安笑着没言语,满腹经纶的儒道大家也好,一生戎马的大将军也罢,不服老似是这个年纪的老人独有的通病。她陪着老人一同坐在石阶上,年轻弟子就站在几个石阶下边。
江秋却侧着身,面向北,不知在看什么,打从李长安加入马队起,她似乎就没拿正眼瞧过,也不知是有意避讳还是根本不在意。倒是贴着她的江秋水时不时悄悄投来打量的目光,从里到外都透着好奇。肖昂那帮年轻弟子就不用说了,压根就没胆子多看一眼。
素来沉稳的孔立书就在男弟子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先前他对李长安的身份多有猜测,但老先生不愿道破天机,加上李长安温良有礼不似外头传的那般盛气凌人,当下便壮起胆子上前一步,指了指李长安的腰间道:“敢问姑娘,这把刀,可是北雍新铸的六代雍刀?”
李长安点点头:“正是,公子好眼光。”
孔立书一时间神情复杂,既感慨又有些惋惜。
见他不再言语,李长安笑问道:“公子何故有此一问?”
定风府本就不同于普通江湖宗门,自祖上延续下来的文人风骨始终犹存,尤其在老儒士江映松的潜移默化下,门内弟子皆是文武双修,哪怕知晓两者兼顾难出人才,定风府仍是不愿舍弃其一,这大抵也是老人不甘于“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执念。
过去三十年,读书习武皆小有成就却满腔抱负不得施展的孔立书看了看老人,见老人轻轻点头,于是深吸了口气,平静道:“在下曾阅览过去一甲子年间两北所有战事,一桩不漏,不说中原腹地或是东北兖州,仅在兵械一事上,北雍可谓倾力投入,若其他地方军亦能如此,那年虎狎关一役至少能少死两万人。”
李长安哦了一声,颇有兴致道:“公子不仅眼光独到,见解也颇为不俗,那依公子所见,接下来的战事会如何发展?”
孔立书神采奕奕,犹如好马遇伯乐,滔滔不绝,似乎要把毕生所学都在此刻施展出来。李长安中途没有打断,隻偶尔提出一些质疑,孔立书也极为认真的一一剖析解答,直到提起那座靠近西域的困龙关,孔立书认为易守难攻的困龙关就跟兖州的雁岭关相同,不到万不得已北契绝不会打那里的主意。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江秋却却在此时开口反驳,说困龙关不论是兵力还是地势优劣都远不及雁岭关,若她是北契将领,在折损巨大的情形下还拿不下古阳关,一定会舍近求远,毕竟经历三座军镇失守,已经证明北雍的防线并非固若金汤,这无异于给了北契极大的鼓舞,而且一旦占领上西道,北契便有了更多的选择,甚至可以干脆绕过北凉道,直接沿着剑南道长驱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