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直到在正数第九个位置，看到了宋辰这两个字，这也是老两口为数不多认识的几个字之二。

“老头你看，你快看，这是不是咱儿子？”苗翠娘拉着老头，指着第九个名字。

该不是重名吧？

“小后生，你帮我念念，这后面是什么字？”

苗翠娘焦急地拉住一旁的少年，对方正着急的寻找自己的名字呢，本想不耐烦的拒绝，但对上苗翠娘那横眉怒目，刁钻刻薄的面孔，顿时就怂了。

“宋辰，青都府，保安县……大丰村……”

每个考生后面，都会有详细的户籍信息。

宋辰这两个字可能重名，但村子总不能也重了吧，谁家崽子敢和他们儿子取一样的名字，怕是不想活了。

老两口完全懵了。

儿子考上童生了，而且还是第九，也不知道主考官喝醉酒改卷还是眼睛被鬼迷住了，总而言之，他们儿子这次考上童生了！

老两口在放榜的红案前抱着痛哭流涕，换做年轻些的，早就被人指指点点唾骂有伤风化了。

可谁让老两口都四十多了呢，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家了，再说了，他俩脸皮厚，也不怕被人说。

哭了好一会儿，意识到这个好消息必须得及时告知儿子，老两口这才抹抹泪，将考前的位置让给其他心急的考生。

“侥幸侥幸。”

在知道自己的名次是第九后，宋辰的脸上难掩激动。

“哪里是侥幸，明明就是相公之前的苦读终于得到了回报。”

“爹爹最厉害了。”

小多金和小多宝在边上跟着娘一起无脑吹捧。

一家人谁都没想过回村通知一下这个消息，直接拎上行李前往府城，准备下一场院试。

宋德贵和苗翠娘开始有点信心了。

万一府试的时候，又遇到一个喝醉的或者鬼迷眼的考官了呢。

林随之坐在院试主考的位置上，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青都府的知府大人。

各县的府试前十一一上前领取坐堂号，一般来说，这些府试名次比较靠前的考生，通过院试的概率都比较大，特别是各县府试前三，如果他们通不过院试，岂不是让人怀疑府试的公平性和考官的能力。

林随之扫过这一张张面孔，在这些或青涩或老成的考生中，宋辰无疑是最抢眼的。

他怔愣了一秒，这样的样貌，足以叫人过目不忘，林随之脑海中的一些记忆很快就被调动出来。

几个月前，他曾和这个考生有过一面之缘。

那个时候，他正带着随从巡视，穿着便装，在那个小摊子上点了两碗肉汤面，当时也是这个考生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问他要不要加辣椒酱。

当时不论是这个人，还是他们家的肉汤面，都叫他记忆深刻。

他还曾感慨过，这样玉树芝兰的少年，可惜生在乡野小巷中。

万万没想到，再次见面，居然是在考场上。

林随之一下子来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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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随之随意地在考场中间穿行, 时不时在其中一个考生身边驻足。

当他的脚步声出现在宋辰身后时，宋辰行文动作一滞，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林随之见状点了点头, 这个少年心志颇佳。

不对，不该称呼少年郎。

想到之前取坐堂号时叫号考官吟唱的姓名原籍等信息，这个模样还带着少年青涩的考生，早已经过了及冠之年，恐怕家中已有妻室子女了。

林随之在心里感慨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枉读圣贤书，一把年纪还以貌取人, 看到这样相貌的读书郎就觉得欣喜，刚刚居然还萌生了做媒的想法, 想将族中旁支的女孩儿说与他，明明都还不知道这人的家世和为人。

但转念一想到初见时的场景，对方出生乡野, 虽然是个读书人, 却愿意拉下身段帮着家中长辈经营生意，可见为人并不迂腐, 还很纯孝。

抛去这些杂念, 林随之随意扫了眼宋辰的文章。

可惜了，基础还算扎实, 策论也言之有物, 但太过中规中矩, 很多观念也十分浅显, 这样的文章, 只剩在一个稳字, 按照他的府试排名，这次院试应该能被取中，但名次不会靠前。

实在是宋辰长了一张探花郎的聪明脸蛋，让林随之看到这样一篇平庸的文章时，有一种明珠蒙尘的惋惜，总觉得他不应该像这篇文章显示出来的那么愚笨。

但全天下又能有几个聪明人呢，更何况他出生平民百姓家，对于他生长的环境来说，这次能考中秀才功名，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林随之没有将自己的情绪太过外露，怕被身边的人曲解，很快的，他就慢步离开，又去另一处地方巡视。

院试结果出来的前一天晚上，宋德贵和田翠娘拜了一晚上的神仙。

一个保佑考官喝醉酒，一个祝福考官鬼迷眼，除此之外，俩人还求了天上所有的神仙，看在同行一场的份上，给下凡渡劫的同僚一个薄面，让他侥幸考中秀才的功名。

就这样，到了放榜当日，两口子又凶神恶煞挤进了最前排。

“是咱儿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