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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节

 

孟行不复先前笑意,无奈道:“我也就不瞒你了,霍将军究竟怎么死的,我是当真不明白。但是你既是霍家亲眷,又是平城节度,应该知道,将军一死,先前这一屋人都活不长久,大家一条绳上的蚂蚱。临死之前,不报团取暖就罢了,没必要操戈相向吧。”

领二人进来的袁大人是个急性子,起身行至门口冷道:“你与这厮费什么话,霍云旸害你我到如此地步,不若趁早将这两人一并砍了。反正有个反贼躺门口,再丢俩同伙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平城的兵马,我去接手便是。”

霍悭一惊,急急往鲁文安身后躲了些道:“我也是京中出身,哪有皇帝杀人,一无圣旨,二无罪状,连个太监都不派,就将边关大将乱刀砍死。你们莫不是……”

“别吵了,我留你在这是让你滚回去看好你的人。守住宁城,大家还有活命的筹码,守不住,不若现在在城墙上找个好位置跳下去,还能赶上跟霍云旸一同投胎,说不定下辈子也生在相国家里”。孟行气道。

说完又看向鲁文安,打量了他两眼,道:“我看你是个汉子,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比你还想守住这座城,但现在什么局面你看见了。想打胡人,就老实回去待令,想找事”,孟行顿了顿,正色道:“不若就给我死在这。”

鲁文安喘了喘气,看门口那个姓袁的守的严实,门外也还有人,他要带着霍悭冲出去成功的概率不高。且孟行目前既然是想守城,那别的问题都放放。思索间将剑松了些,道:“好。”

他跟薛弋寒打仗,一贯是在城外,甚少等着胡人攻城。这会都快到晌午了,按说应该听到胡人往宁城来的消息,见孟行不曾说起,便主动问道:“我听你的,城中可有派探子出城查看胡人动向,城中先锋是何人领阵,在何处迎敌?”

问完又觉不妥,自言自语道:“不对,如今军中无帅,只守不攻方为上策”

孟行稍收了些厉色,皱眉道:“你领过兵?”

霍悭插嘴道:“没有,他以前是个打铁的。”

鲁文安没辩驳,道:“那也得派些人去看看,胡人先来的兵马有几层之数”。他倒是恐孟行不懂,道:“虽我那日曾经探过,不过胡人不比汉人城内有粮,他们……”

“平城有粮”。孟行打断道,不等鲁文安回神,又道:“你既然带过兵,城中正是用人之际,大敌当前,私人恩怨且先放放。”

虽然霍悭说鲁文安是个打铁的,但孟行看鲁文安脸上表情,知此人以前绝非寻常。若说只打算守城,他犯不上赶着讨好。

可如果能将胡人阻在城外,或者不等朝廷派新的主帅来,就能退敌的话,他不仅不会受霍云旸牵连,说不定还会因为有功,将霍云旸的位置取而代之。

然霍云旸死的急,身后事都没交代。孟行刚已派人去翻过书房,并没找到调兵用的麟符。城内肯定会因为霍云旸之死军心涣散,兵符也没有的话,守城已是不易,上哪里调人出城。

除了平城那群人,平城的兵马虽然在朝廷文书上也属于霍云旸麾下,可毕竟不是霍云旸亲自治理。且平城的兵马有大把理由往回赶,那点人拦住胡人不太现实,但只要城阻拦拓跋铣一阵就够了,他可以趁机找点知道真相的人去平城试试能不能毁掉粮草。

孟行与霍云旸情谊非假,但副将的官位也不是凭这份情谊得到的。鲁文安想说的那些,其实他都知道。即便没打过几场仗,兵书总比鲁文读的多。

胡人不养兵,每逢战起,各部落都是应召前往。与汉人之间的优劣且不论,更重要的是胡人不比汉人囤粮,更不会提前准备太多军需,全依仗路上抢啥吃啥,这也是为什么每逢胡人过境,皆是民不聊生。

这一次胡人知道平城内囤有大批粮草,肯定更加轻骑上阵。只要将平城的粮草毁了,这仗就还有的打。因此他再没绕弯子,直接说平城里头有粮,怕的是鲁文安以为胡人没粮,要死守不攻,等其自己退。

霍悭与鲁文安听闻皆是一愣,“平城……”,鲁文安不自觉重复了一遍,血直往脑门上涌,他看着孟行,僵硬着问:“平城哪来的粮?”

平城怎么会有粮?

正因为平城没粮,所以他才听令将所有人撤了回来,平城哪来的粮?自从有蠢狗带胡人烧了安城的粮仓后,平城就踏马常年缺粮,比以前薛弋寒在任的时候还缺。

安城安城不给,宁城宁城不管,平城上哪去弄粮。

霍云旸死的透透的,孟行亲自去看过。他急着让鲁文安领人出城,听出其话里不对,也顾不上,直接了当道:“霍云旸送过去的。”

“胡人也是他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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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笏

“你踏马疯了?这么大事不早说”?霍悭本还在拉鲁文安,听闻此言,一拍大腿,指着孟行道:“你们在搞什么东西,以前跟鲜卑来往就算了,现在直接把人往梁请,还他妈给人送粮?是不是云旸死了,你们就把屎盆子往他身上扣。”

说完他也自觉不妥,没有京中霍相国支持,宁城这偏远地儿哪能弄到大批粮草白白送给胡人。且前些日子,在平城接见鲜卑王族的分明不是孟行,而是霍云旸本人。要说被坑,还真如那姓袁的所言,是霍云旸往孟行身上扣屎盆子还差不多。

霍悭冷汗涔涔,瞬觉自己时日无多,通胡谋反这么大的罪,霍准必然是九族上下都保住,尤其是自己守着平城,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他原地跺脚连连道:“怪不得,怪不得……”,说着竟直接坐到了地下,喃喃道:“这么说云旸真的是被诛杀。”

鲁文安任由霍悭瘫在地上,脑子里转了好几个来回仍想不通孟行说的是为什么。霍云旸此人,他是听过的。最负盛名的那一桩,自然就是三年前力阻拓跋铣南下,从此长戍边关。

薛宋一案,鲁文安不是没上过心,可他远在平城,能做的就是偷摸找寻当年旧人,又能问出个什么来。而朝堂上的事,即便听说是相国霍准带头参薛弋寒,他也并没如薛凌一般拿霍准当不世之仇。

倒不见得是比薛凌高明,只是人多活的那几十载岁月,见得多了,反而缺了笃定。鲁文安甚少参合这些弯弯绕,又见霍云旸领兵出征,也算解了西北众生于水火。

再一打听,这位霍家少将竟然初战就将胡人击退到平城线外。这场祸事结束,梁境寸土未失,既没割地,也没赔款。要将这样一个人认定为奸佞,对于鲁文安而言,实属为难了些。

且前几月平城进胡人时,霍悭又巧言令色,哄了他去,鲁文安对霍云旸此人的印象更好了几分。虽与薛弋寒不可相提并论,但听得孟行说霍云旸给胡人送粮,他一时之间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事实。

三军主帅,先将平城撤空,又往城里塞粮。鲁文安面色赤红,他突然记起安城粮案。这段时间,他对此事念念不忘,一门心思想找出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这会仿佛是醍醐灌顶般豁然开朗,这狗日的,怕是霍云旸早早就在布局,先行断了平城粮草,就为如今找借口撤兵。

可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啊。

又是谁在霍云旸功成垂败的时候杀了他?当真是圣明无双的皇帝吗?

鲁文安怒目圆睁,不知自己该不该立马返回平城去。孟行又道:“看年龄,我要称你一声安伯父。如今我坦诚相待,不如安伯父也开诚布公。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若还要再起争执,于你我而言,都不是良策。”

门口姓袁的走上前来道:“孟行,拖不得了。人还在门口晾着,如何处理你先给句话。”

此人唤作袁歧,孟行道:“怕是只能得罪云旸兄,你去瞧瞧军中口风如何”。说罢又指着鲁文安道:“依这位安兄弟所言,派几个信的过的去探探胡人兵马已位于何处。”

袁歧对着鲁文安一横眼,又唾了霍悭一口,才气鼓鼓的出了门。霍悭蹬着脚往后缩了两步,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们是不是想杀了云旸邀功?”

门口有人来报,说是狼烟皆已焚上,孟行点了头,着人将霍悭拉回椅子上,不再理睬此人,而是对着鲁文安道:“安伯父,宁城外十里处有一防事,名曰鸟不渡。你撤兵过来是应该瞧见过,若你真想阻止胡人,现在立马回去领平城兵马前往防守,大概能拖住一阵。”

鲁文安旁事犯浑,对打仗却还不算一无所知,怒道:“平城兵马昨晚是连夜行军过来,现在气都没喘顺。你刚刚才叫人去探前方,分明不知道胡人在哪。如今要我带兵出城,无非就是叫我带人去死。我没工夫与你在这磨叽,兵符在谁手上?近三城兵马可有发信号说即将来援。”

说罢几步走向霍悭,道:“这蠢狗要你我去送死,不必在这与他废话,早点回去知会底下人,死守城内,等下任主帅过来。”

霍悭在孟行与鲁文安俩人身上来回看了几眼,最终觉得还是鲁文安比较可靠,起身跟着他要走。孟行使了个眼色,屋内另外俩一直没说话的人跟着站起,瞬间站到了门口,拦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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