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聪小说网
阿聪小说网 > 陌上 > 妲己(五)
字体:      护眼 关灯

妲己(五)

 

九儿还蹲在树上看着,见nv子半天没有动静,觉得奇怪,从树上一跃而下。走到nv子跟前,用手探了探nv子的鼻息,见她没了呼x1,一副什么都明白了的样子:“原来把头伸到这个家伙里面是会没命的。”

她把nv子的尸身从树上取了下来,动作又轻又慢,小心翼翼的避开束腰带,生怕它害了自己。然后将nv子放在地上,不放心的拍了拍nv子的脸,问道:“你真si啦?”

nv子半天没有动静,九儿也si了心,坐在地上,膝盖托腮,继续闻着nv子身上的香气。

她发现nv子身上的香味和书生身上的香味,来源处不一样。书生身上的香味来自他腰间的东西,而这名nv子,她的香味来自她的衣裳。

九儿觉得奇怪,为什么同样是衣服,她的就臭烘烘的,一gu子咸sh的汗味,好不难闻。哪里能想到她身上这件,是做农活的村夫的衣裳,村夫整日在烈日下g活,怎能不臭。而这名nv子衣着华贵,气质不凡,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每一件衣裳都是由侍儿拿香jg心薰过,当然和他人不同。

她喜欢nv子身上的味道,想要占为己有,也不想再穿身上又丑又臭的衣服,于是伸手去脱nv子的衣服。刚解下堆积成山,国事搁置,群臣不满。后来有谏章送到纣王手中,纣王在烂醉中一看,迷糊中觉得此话有理,却很快又置之脑后。群臣面对此情况,敢怒不敢言,纣王生平最敬重的太师闻仲出征平乱,尚未归来,又有谁敢对纣王当面直言。首相商容一直不能面君,眼看着大商将乱,他实在等不下去了,g脆大着胆子,主动去到离g0ng觐见纣王。

商容俯伏在丹陛上,一声声冲殿内喊道:“首相商容求见陛下!”

殿内没有反应。

“首相商容求见陛下!”

依旧没有反应。

“首相商容求见陛下!”

商容从清晨喊至薄暮,不论御官如何来劝,他都坚持不走。一直到,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暴君。费仲、尤浑因见纣王这般偏ai妲己,开始设法讨好。西伯侯姬昌听闻商容si于pa0烙,倍感震惊,连忙离开西岐,入朝歌,见纣王。

回g0ng后,纣王开始上朝,听闻西伯侯来了朝歌,他立即下令在显庆殿宴请姬昌。酒过三巡,姬昌对已是半醉的纣王道:“陛下,臣此番前来,是有一事要与陛下商量。”

“西伯侯有何事要说。”纣王醉倒在妲己身上,双颊绯红,“不用跟朕客气,朕定会满足你。”

姬昌看了眼妲己。他知道pa0烙刑是妲己的主意,纣王又偏偏只疼妲己,连与众臣的宴席都要带着,不知当他提出要废除pa0烙时,她会作何反应。

“臣恳请陛下废除pa0烙之刑,此刑过于残忍,灭绝人x,不但不能服众,而且只会让人对陛下感到惧怕生畏。”说完后,他又偷瞄了下妲己,发现她并无不悦之意,只是有些不解。

纣王大笑一声,问道:“为何要废?让人惧怕朕,不敢再有谋反之意,难道不好。”

姬昌立即俯伏在地:“臣愿意用我洛河西岸的一块地,换取废除pa0烙之刑。”

纣王没想到姬昌竟然愿意用地换刑,这样划算的买卖,他怎会不愿意做,立刻放言道:“好!朕答应你。”

妲己听到纣王这话,脸上流露出更多的不解,她不懂为何这样好玩的刑法,会被这人制止,略带忧伤的叹了口气,那双看向姬昌的眼睛更加频繁。

没了pa0烙刑,妲己的日子变得无聊起来,离g0ng还未修缮好,她无处可去,又没好玩的事用来打发时间,索x把心思渐渐放在了别处,但那些事都没有在酒池r0u林时,来得让人快活。纣王见妲己整日喝酒发呆,好好的一个人,都不会笑了,开始想方设法的讨好。他想起摘星楼的夜景堪称一绝,于是将妲己带到摘星楼,顺便宴请还未离开朝歌的姬昌。

摘星楼。楼如其名,手可摘星辰。一入夜,星光璀璨之时,天上的星星近得仿佛就在眼前,美轮美奂,如同仙境。众人在摘星楼吃酒,头上是漫天的星海,脚下是繁华的朝歌,乐师拨弄琴弦,舞姬身姿优美,轻歌曼舞之间,一时还真分不清此处是人界还是天界。

纣王得了姬昌的一块地,心情大好,举杯道:“朕有一想法,要扩建鹿台,如何?”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默不作声。扩建鹿台并非易事,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怕是要把国库掏光,才能建成。更何况这样繁冗复杂的修建,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这样大兴土木的去搭一个只为用来玩乐的鹿台,实在劳民伤财。

妲己知道鹿台,却不喜欢那里。鹿台虽依山傍水,绿柳成林,但和轩辕坟并无二致。她就是在轩辕坟呆闷了才跑到人间,为何又要去和轩辕坟相似的鹿台,于是打破沉默问道:“陛下为何要扩鹿台?”

纣王酒酣耳热,一口饮下杯中剩余的酒,万般豪气道:“当然是彰显我大商国力!”

妲己还是不懂,她忽然发觉自己纵使当了这么久的人,还是无法明白人的思想。他们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人人想得都不一样,着实不好懂。她以为,她这样的脑子还是不要去揣摩人的心思,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正值盛夏,蛇蝎出动,为驱除蛇蝎,g0ng人们早就将香点在摘星楼各处,可即便是这样,也有漏网之鱼跑了进来。一只毒蝎忽然窜到g0ng人脚下,惊得g0ng人花容失se,琴声骤停。一群人扑向毒蝎,yu将它拿下,可毒蝎一摆螯肢,人又吓得连退三步。这样滑稽的景象,惹得本来很是无聊的妲己,开始‘咯咯咯’的笑。

她的心思活络起来,盯着在地上乱跑,吓得g0ng人逃窜的蝎子,笑了笑,将那只已经跑到自己脚下的蝎捉起,放在手边的盆中。蝎子yu从深盆里爬出,反复几次也没成功,最后只能认命的趴在盆中一动不动。

妲己若无其事的拿起蝎子的模样,让众人瞠目结舌。那么一个看似娇滴滴的美人儿,竟然敢徒手捉蝎。众人想起前些日子的pa0烙之刑,想起红了三日的天,想起至今还未散去的余臭,想起那pa0烙之刑正是出自眼前这个柔弱nv子之手,不由的流下冷汗。妖yan又y毒的nv人,叫人如何不感到害怕。

纣王见到此景,却不以为然。只是看着将下巴靠在盆边,若有所思的妲己,问道:“美人在想什么?”

妲己听到纣王唤她,立马坐直了身子,指着盆中的毒蝎,兴致盎然道:“我们用它来代替pa0烙,好不好?”

“如何代替?”

妲己脸上又浮现出当日想出pa0烙之刑的笑容,眉眼含笑道:“陛下可以让人挖一个大坑,就在摘星楼前。此坑最好深高五丈,能容纳百人,然后将蝎啊、蛇啊之类带毒的全丢入坑中,最后让人跣剥g净,跳进去。那副景象,一定好笑极了,不bpa0烙差。”

她兴奋的想起先前被pa0烙的人濒si挣扎的模样,害怕、恐惧、不安,又带着最后对生的期盼,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表情丰富。忽然觉得当人可真有趣,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些好玩的法子。

这样令人胆寒的话,从一个娇弱美yan的nv子口中说出,而且还是轻描淡写的说出,如同在说件极小的事,就更让人害怕了。姬昌不满的看向妲己,他已用自己的一块地换取废除pa0烙,安生了没几日,这个nv人竟又想出了折磨人的恶毒法子。

妲己微微一偏头,看见了姬昌的目光,她轻轻皱眉,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这个姬昌,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明明都已经顺他的意将pa0烙废除,怎么还不满意。

纣王倒是很喜欢这个主意,打了个酒嗝,应允道:“美人好想法!这个法子bpa0烙还要好,我看那坑不如就叫虿盆。”

这坑还没挖,纣王已经先将名字取好了,姬昌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立即起身,走到摘星楼中央,跪下道:“陛下,臣觉得此刑不妥。”

纣王一听姬昌说这话,头都疼了,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姬昌俯伏在地,态度诚恳,吁请道:“此法过于残忍,请陛下三思。”

“怎么又是这话。”纣王心烦,“你能不能换个别的理由,还是这次又打算用什么来换?”

姬昌错愕的抬头,他已失了一块地,再给恐怕……姬昌咬了咬牙,道:“臣愿意再用一块地换……”

话还没说完,同在宴席上的费仲便直接打断了他。费仲也起身和姬昌跪在一起,别有用心道:“陛下,臣以为西伯侯这样做,完全是陷陛下于不义。”

纣王本想再换姬昌一块地,可一听费仲这话,觉得有趣,问道:“此话怎讲?”

费仲看向妲己,发觉妲己也正百思不解的看着自己。他想到这些日子他送去寿仙g0ng的奇珍异宝,为了讨好妲己,他没少huax思,但她始终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这次他得靠这一仗让苏娘娘看到他。费仲身为纣王的宠臣,没别的本事,就会揣摩别人的心思。他很清楚的知道,苏娘娘不想让姬昌得逞,想实行虿盆。

“禀陛下,西伯侯三番五次用地换取废除刑法,不过是想在天下人面前讨一个好名声。区区一个西伯侯,竟想让自己的威望高过陛下,怕是居心不良,别有所图。”

纣王向来不可一世,怎么能容许有人存着这样的心思,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他立即下令将姬昌囚于羑里,任姬昌如何喊冤,都充耳不闻。

姬昌被囚,虿盆自然可以开始实施。纣王听妲己的话,让人在摘星楼前挖了大坑,同时又命人全城搜集毒蝎、毒蛇,每户纳蛇四条,三日后送到g0ng中。

三天后,几十筐毒蝎、毒蛇被运至摘星楼,又一gu脑儿地全倒进了坑内,妲己心心念念的虿盆就建好了。纣王让人把那日在摘星楼服侍宴席的g0ng人们捆到坑前,她们都是先前被毒蝎吓坏的g0ng人,因护主不力,被纣王拿下,如今正好拿她们试试效果。

g0ng人们缩成一堆,瑟瑟发抖,看着坑内密密麻麻的毒蝎毒蛇,软了腿肚子,吓得跌坐在地上大哭。可纣王哪里管她们是否在哭,他只是看着笑盈盈的妲己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g0ng人被b着褪去鞋袜,一起投入坑中,她们害怕,开始si命地往上爬。毒蛇将yu逃跑的g0ng人缠住腿脚,使她们跌倒在地,然后蛇身越收越紧,紧到g0ng人们无法动弹,才张口咬下nengr0u。毒蝎从她们的袖口、衣领、k脚钻了进去,在身t各处乱爬,钳下几块r0u,才又爬了出来。毒蛇收紧她们的脖子,毒蝎爬上她们的脸,密密麻麻,将她们吞没。g0ng人们虽是婢子,但也娇弱,从没g过重活苦活,如今被蛇蝎嘬咬,眼看着一块块r0u被活活咬下,哪里受得了,坑内全是令人揪心的哀鸣。

妲己坐在虿盆旁边,笑得花枝乱颤,两只脚在坑中兴奋的摆动。看不真切g0ng人的脸时,她还收起乱动的脚,俯下身子,仔细观察,等看清了g0ng人复杂多变的神情时,她又开始‘咯咯咯’的笑。

不一会儿,那些g0ng人的脸全都变得黑紫,身子ch0u搐几下,不再动弹。妲己见她们全都si了,也就从坑边起来,回头看向纣王。纣王明白她是没看够,正想下令再押些人来时,执殿官来报:“西伯侯之子伯邑考,进g0ng纳贡代父赎罪,在龙德殿恭候。”

纣王听到西伯侯三个字十分不悦,问道:“什么贡品?”

执殿官连忙呈上进贡本,纣王一看,龙心大悦,对妲己道:“美人,你前些日子不是觉得无聊,如今你能看到新奇好玩之物了。”

妲己走到纣王身边,看了眼纣王手中的进贡本,知那上面是字,她近日也学了些字,但却读不懂字的意思,问道:“有什么有趣的?”

纣王笑道:“美人看了就知道了。”然后转身对执殿官道:“宣伯邑考上楼。”

龙德殿内,伯邑考正俯伏在地,不敢乱动,直到听到执殿官来传,才起身往摘星楼去。伯邑考上了楼,不敢抬头,继续俯伏在地,对身前站着的男人道:“犯臣子伯邑考朝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犯臣姬昌惹怒陛下,罪不可赦,陛下仁德,只将我父囚于羑里,臣与远在家乡的母亲、兄弟感激不尽。此番来朝歌面圣,只为代父请罪,望陛下成全。”

妲己坐于帘后,闻得一阵幽香,香味虽淡,却久久萦绕于鼻尖不散。其实自打她下山后,早已闻过不少香味,尤其是进g0ng后,g0ng内时常薰香,让她对香味已不再敏感。可这gu香味,却让她全身的筋骨都舒展开来,好不惬意。她闭眼轻嗅,发现那香味正来自伯邑考,于是偷偷卷起珠帘,往外看去。没看到伯邑考的脸,只瞧见一个素衣布鞋的人俯伏在地上,妲己只能兴致索然的放下珠帘,继续轻嗅。

纣王背手而立,见伯邑考态度诚恳,大为感动:“朕见你孝心可嘉,实在感人,平身吧。”

伯邑考听旨起身,又对纣王道:“臣今日特带来仁兽驺虞、j斯之乘、骊戎文马、有熊九驷及有莘氏美nv,献于陛下。”

纣王在看了进贡本后早有主意,立即对执殿官道:“将美人送到离g0ng别院,朕明日去看。”

执殿官奉旨离去,妲己听到又可以回到酒池r0u林,立即从珠帘后走出,只觉怡悦道:“明日就可回去了?”

离g0ng昨日已修缮完毕,今早便派人告知了纣王,纣王本想等妲己玩够了虿盆再告诉她,不料竟说漏了嘴,只能道:“明日就可回去了,今日美人先随朕去看伯邑考进贡来的神兽,保证美人大开眼界。”

“神兽?”

妲己看向伯邑考,这次看清了他的样貌。伯邑考正值青年,长相俊美,温文尔雅,b起已年过半百的纣王,看上去风流儒雅不少。即便是狐狸,也是喜欢好看的。她深嗅了一口伯邑考身上的香味,发现他的香味不是像旁人那样依靠香料,而是从自身t内散发出的,真是稀奇。

三人来到铁笼前,妲己看见笼中让纣王言笑晏晏的驺虞,虽与它不是同类,但也觉得亲切。都是在山中长大的动物,身上都有gu在林子里奔跑的自由气味。她忍不住的向它伸出手,这一举动,吓坏了周围的g0ng人,纷纷跪下,求她赶紧把手拿开,却不料那驺虞竟然主动把头伸到妲己手边,亲昵的蹭了蹭。纣王一见,大笑道:“传言果然不虚,这驺虞真是仁兽,不伤人,只是不知它是否真能日行千里。”

妲己又转身看向马厩中的马,那些都是伯邑考进贡的神马。她冲那些马微微一笑,马儿们便开始沸腾、嘶叫,回应她的招呼。

纣王见此情景,不吝赞美道:“美人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神马都为你的美貌所倾倒了。”

伯邑考本一直低着头,不敢妄动,听到这话后,不自觉抬起头,那一刹那,正好对上妲己那双水盈盈的眼。天地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cha0涌动,让他心慌的再次低下头。

妲己见伯邑考莫名其妙的脸红耳赤,一会儿看她,一会儿又不看她,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心里想着,原来这人和他爹一样,都叫人读不懂。

纣王见了这么多神兽,一时兴起,激动的对伯邑考说:“朕明日在离g0ng设宴,你一定要来。”

,什么杀j宰鱼、切r0u割草,凡是跟刀枪沾上点关系的,全都不会。但就在这一刻,莫怀卿想也不想地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趁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泄愤似得砸了下去。每一下,都带着他所有的恨;每一下,都代表着一位同胞的si。哪怕他们真的会si在这片林子里,那他也要杀一个日本人为他们陪葬!

他成功了!他杀了一个日本人,他终于也看到日本人惊慌害怕的眼神。原来杀人如麻的日本人也怕si,他还以为这些人心是冷的,血是冰的,根本不在乎生si。

莫怀卿回到汪楚徽身边,紧紧的抱住汪楚徽,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在他们脚下,是日本人的尸t。莫怀卿只要看到那具si尸,就有一种快感,一种si了也值得的壮烈感。

因为长时间的奔波和虚弱,莫怀卿靠着身后的树g沉沉睡去。等他醒来后,周围全是人,这是一支中队,里面还有医生和护士。他们跟莫怀卿一样,选择这条荒无人烟的小路,是为了避开日本人的追击。这些人分享了食物和水,甚至还好心的替汪楚徽治病。其实这支军队的军人们也都受了重伤,急缺药品,在消炎药稀有的情况下,他们还是选择把所剩无几的药给了汪楚徽。

军队里,一位看似是长官的男人,指着倒在地上的日本人,问莫怀卿:“这是你杀的?”

莫怀卿狼吞虎咽地啃着食物,点头说:“是我杀的。”

那位长官的眼里多了丝赞许:“看不出来你们读书人和我们这些莽夫一样,下手都挺狠的。”

莫怀卿又想起那些人的si,恶狠狠的说:“这些日本人si得再惨,都是活该。”

因为不甘心,汪楚徽和莫怀卿都选择在这支军队呆了下来,之后顺利入党,开始正式接受特工训练。再后来他们被派往上海,分别执行卧底任务,莫怀卿成为汪楚徽的上级,也是接头人。汪楚徽凭借自己的容貌轻而易举的进入电影公司,不到两个月,就出演了nv主角,影片上映后,一片成名,成为上海滩人人知晓的大明星。从那之后,多少达官显贵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多少文人墨客为夺美人欢心,用笔墨书写出对她的ai慕。

汪楚徽名声在外,全国的人都以看过她的电影为荣,就连去过她去过的地方,都能被拿出来炫耀一番。那时的上海有一句特别有名的话:在上海你要是不和汪楚徽沾上点关系,你都不能说自己在上海呆过。

汪楚徽成了上海的标志,不论是谁,都想请她吃一顿饭,喝一杯咖啡,日本人当然也不例外。在上海有一个组织,叫梅机关,而汪楚徽的任务就是接近其机关长野尻正川,成为卧底,伺机窃取资料,完成党的任务。

公寓里,佣人把窗帘拉得sisi的,只开了盏昏暗的小灯。汪楚徽靠在皮制的贵妃椅上,旁边柜子上的留声机似乎有些坏了,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刺耳又难听。她左手端着红酒杯,闭眼品尝刚送到的红酒,丝毫不在意坏掉的歌声,看上去反倒十分享受。此时,佣人推开房门,端来一碟点心。

汪楚徽听到动静,双眼朦胧的看着佣人问:“来了么?”

“机关长说他晚上来。”

见时间还早,汪楚徽g脆洗了个澡。浴缸旁点了野尻之前送她的香,烟雾缭绕中,她的脸被水汽蒸得通红。

野尻b约定的时间迟了半个钟头,到达公寓时,佣人已在门口等候多时。野尻的车停在汪楚徽公寓门前,佣人见车停了,忙慌慌地去拉车门,门里伸出一只肥硕的大手,每一节关节处都堆满油腻的r0u。佣人伸手扶住那只手,从里面牵出个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男人。男人圆润的鼻上架着副金丝眼镜,镜片里的一双眼睛被耷拉下来的眼皮遮盖住,只留出一条小小的缝,里面蕴藏着冷漠和虚伪的礼貌。

野尻问道:“汪小姐在哪里?”

佣人弯腰回答:“汪小姐已经在屋内恭候多时了。”

野尻熟门熟路的走进公寓,看见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呆了呆。大厅里奢华大气的皮沙发撤掉,换来软垫子和木桌放在新做的榻榻米上。角落里放了几只昂贵的花瓶,瓶内cha着淡粉se樱花,屋内的景象一览无遗。

正对着野尻的是一扇日式屏风,屏风后面有个人,那人席地而坐,单单只是个身影,就能让人感觉到那一定是位气质出众超凡脱俗的美人。美人缓缓起身,迈着小碎步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张曾把野尻迷得si去活来的倾世容颜,此刻换了个模样再次出现。

她抬眼看向野尻,同野尻对视,耳边响起轻柔的音乐。野尻笑得脸颊上的两坨肥颤颤的r0u,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架推得老高,他用蹩脚油腻的中文夸赞道:“汪小姐真美。”

汪楚徽双手拿着两把折扇,鲜红的扇面在空中舞动,像跳跃的两团烈火,熊熊燃烧;又像两朵妖冶盛开的玫瑰,芬香四溢。脸上不知道涂了些什么东西,雪白雪白的,就连露出的修长脖颈也是厚厚的白se,浓密的黑发梳成日式发髻,发髻旁侧cha着一支鹅hse的簪子,簪子上的铃铛跟着叮当作响。

和服是用藕荷se的缩缅制作而成,上面点着白se的花,是她专门请绣娘一针一针用独特的手法绣出来的,栩栩如生。小花们不争不抢,随意又安静的用自己淡雅的白,装饰调和汪楚徽的yan。

曲子响到ga0cha0处,一片片樱花随风徐徐飘下,落英缤纷间,有一个穿着藕荷se和服的姑娘,低头浅笑,明yan动人。

汪楚徽梨涡微现,看似不经意地触碰野尻的手,野尻仿佛被电流游走了全身了,控制不住地要去牵住那双手。汪楚徽用余光瞥见这一幕,不动声se地将手ch0u走,又人畜无害的冲野尻一笑。

一曲作罢。汪楚徽烈焰的红唇微微张开,用小巧玲珑的贝齿咬住下唇,眯眼看着野尻,像只慵懒x感的猫,用它最柔软的身段诱敌深入。她走到野尻面前,跪着坐下,伸出白皙纤细的手,端起刚刚野尻喝过的茶杯,抿了一口,杯沿上留下亲吻过的印记。汪楚徽将有印记的一边调到野尻面前,举到他的嘴边,衣袖落下,光洁的手腕散发出迷人的香味。野尻就着汪楚徽手中的茶杯喝了口茶,然后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吻住双唇。

茶杯打翻在地,茶水沿着榻榻米的缝隙流走,茶叶留在原处,不经意间沾在凌乱的衣服上,茶渍晕染了华服……

之后,汪楚徽顺利入住野尻家,从此整个上海滩都知道,那个叫汪楚徽的电影nv明星是野尻的人,是日本人的人。

她再也不是上海的骄傲,拍的电影也不再有人看,人们提起她,总是用‘那个汉j’、‘不要脸的nv人’来代替。好像说了她的名字,也会w染自己的嘴巴一样。

“够了!”简烨忍无可忍,“不论你说再多,我也不会加入你们。”

莫怀卿见他怒气冲天,便没再打扰,只是说道:“也许看了这封信,您将会改变主意。”

莫怀卿正yu起身离开,就被简烨叫住:“等等,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汪楚徽为什么自杀?是因为我发现了你们的秘密吗?”

莫怀卿摇了摇头:“与你无关,这是我们和组织商讨后的决定。”

简烨觉得荒谬:“你们的组织就这样让手下的人去送si?”

莫怀卿听到这话突然严肃起来,他很不喜欢别人诽谤他的信仰,正se道:“简先生,你不懂,野尻已经怀疑到了阿楚的头上,为了不让这些年的努力付诸东流,她只能以si来保护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弟兄们。”

“那你呢?”简烨问,“她选择殉国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阻止她。”

“谁都没权力阻止ai国者赴si,你我都不能。”

“可是她ai你,如果你开口留她,她不一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简烨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有一天会因为小情小ai而和别人起了争执。

“……”莫怀卿的神se暗了暗,随即又坚毅起来,“我也ai她,但不代表我就会阻止她。因为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会做出和阿楚一样的选择。”

简烨愣住了,看着莫怀卿走到门口,站了两秒,又对自己说道:“简先生如果觉得阿楚会因为我和她的ai情,而放弃大义,也未免太小瞧她了。阿楚本说你是个有骨气的人,现在看来是她看走眼了。”

莫怀卿走后,简烨失神落魄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信封,信纸上的字娟秀灵动,不难想象执笔者是位温柔内敛的nv子。

简烨先生:

当您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告别人世了。首先我想要说:对不起,我骗了您。但我知道,以简先生的聪明才智,不久后便会知道真相,故此提前写下这封信。

我这一生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与骂名,虽有苦楚,但不悔不怨。我相信本可以逃离一切,但依旧选择回国的简先生,一定能够理解我的心情。

野尻不是沉迷nvse的昏庸之辈,他玩弄权术,城府深沉,心狠手辣,所以早就怀疑有内鬼,手下的人也一早开始调查。如今他一si,我也时日不多了。为了保证不会泄露更多机密,也为了掩护那些依旧奋斗在暗处的同胞们,我唯有一si。临si前,我厚着脸皮恳求,请您不要说出这一切。如果可以,也希望您能加入到抗日中来,我坚信,有您的帮助,我们会更早取得胜利。

汪楚徽

简烨抬头看了看天,今天的天,和汪楚徽si的那天一样,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他得出门了,也不知道现在去追莫怀卿,还来不来得及……

如今世道不好,时局动荡,百姓们个个日子不好过,哪怕是繁华的京城,景象也是一片萧条。大街上寒风瑟瑟,雪积在道路两旁,许多穿着单薄衣裳的小孩,在隆冬时节的雪风中,缩着生了冻疮的手脚,陪在劳作的大人身旁。因为生意不好做的缘故,大人们也都焉焉儿的,即便是临近元日,也提不起多大兴致。

然而现下有这么一座府邸,却热闹非凡。?

文国公府门口,小厮丫鬟们进进出出的张罗,有几个叫卖包子、豆花的小贩,挑着担子走过,嘴里嚷嚷:“包子叻,包子叻。”“豆花叻,豆花叻。”

这时,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nv子冲那群摊贩喊道:“别嚷嚷了,我们这有喜事呢,你嚷嚷什么呀,也不嫌晦气!”然后差了几个小厮,将小贩撵走。

文国公府内张灯结彩,下人们忙成一团,丫鬟英子踩着步子进了静心苑,忙慌慌的对主子说:“接到了,接到了。”

夫人绮然正在吃早食,一听这话,饭也不吃了,碗也放下了,脸上全是喜se:“接到远谦了?”

英子笑得灿烂:“接到了,正往府里赶呢。德旺说,少爷一见他,就让他赶紧回来给您报个信,好让您宽心。”

绮然一想到儿子回来了,就高兴得很。她一共只生了两个孩子,大的在一岁时便早殇离世,只剩下这个小的,打小就疼。可小的偏偏在十五岁时不再跟先生识文断字,闹着要出门游历,说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一去三年,叫她怎能不想。现下远谦回府,她的一颗心也总算是落下了,故而笑着问道:“通知国公爷了吗?”

“夫人放心,早就让人去回话了。”

绮然今儿个实在高兴,高兴得连英子不小心打破杯子也没责怪,只是叹口气:“罢了罢了,快将杯子扫了,出去吧。”

英子诚惶诚恐的取来扫帚,忙忙把地上的残渣扫g净,又低着头,慌慌地退了出去。心想,还好今儿个夫人高兴,没有责罚她,不然这手心又得受疼了。

英子今年十五岁,十三岁来到文国公府,到现在已两年有余。但这位远谦少爷三年前就出了远门,所以她并未见过,只是偶尔听旁人提起,说这远谦少爷的脾气秉x是府中主子最好的,也最是聪慧的。

这头,老管家林大接到远谦后,一直没敢说话,只是瞧他一身西衣西k的洋装扮着急。

远谦一眼便读懂了林大的心思,宽慰道:“不必紧张,没事的。”

林大惶恐的说:“前些年太后得知留洋的那群学生跟洋人学了一身洋做派,气得下令将他们全部召回,您怎么还敢且不说皇上太后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单是老爷夫人见您绞了辫子,都能气出血来。”

早年间,慈禧太后先后派出一百二十名学徒出洋,后又因不喜其过度推崇西方文化,数典忘祖,故发怒下令将学徒召回。可远谦不认同太后的做法,他觉得既然要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就得深入了解他们的文化,所以才辞了双亲,远赴西洋。在那个自由的国度呆上一段时间后,他已然被那个世界同化,纵使知道绞辫子是大不敬,也这般做了。

远谦见与林大说不通,便不再说话,直接上了马车。届时街面上已经热闹不少,小贩的摊子几乎把街两边占满,毕竟就算日子不好过,该过的还是得过。远谦思乡情切,重回故土自然兴奋,他掀起帷幔往外看,正听着小贩跟人还价的嘈杂乡音,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刚要问发生了什么,就听林大说:“少爷,前面好像出了什么事,把路给堵了。您等等我,我这就去把他们遣开。”

远谦伸出脖子看去,看见一个洋人跟一群人起了争执,但那洋人显然中文不太好,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清楚。他连忙下了车,想要帮忙,便听见从身后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回头看去,看见一位身骑白马的nv子飞奔而来。

那名nv子年约十五、六岁,双眸灵动,肌肤胜似白雪,鼻尖被冻得通红,看起来既娇俏又可人。双腿紧紧地夹住马身,马尾巴在半空中飞扬,衣角也跟着在风中翻飞。nv子紧抿双唇,神se紧张,时不时听见从她嘴里发出‘驾驾驾’的声音。当她骑着马,从远谦眼前掠过时,他竟看见nv子水汪的眼底下挂着一滴微微发红的泪,仔细瞧了才发现,那竟是颗泪痣。

nv子骑到那群人旁边,‘吁——’的唤了声,马仰天长啸,紧接着马蹄停了下来。待马站稳后,她轻轻一跃,从马背上跳下,伸手抹了抹额角的汗,牵马走了过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把路堵成这个样子。”nv子的声音十分脆生,像是咬了一口的果子,甜蜜蜜、水滋滋的。

那群人开始七嘴八舌的抱怨,你一句我一句,吵吵闹闹说了好久,nv子才把事情给捋了清楚。

原来是洋人不经同意,擅自拿照相机随意拍他们,他们怕这东西一闪一闪地会吃人,不愿洋人拍,所以才吵了起来。那洋人见他们说得痛快,怕吃了亏,急得不行,无奈言语不通,只能蹦出几个简单的汉字,再加上动作b划:“不不,我拍,像,拍。”

远谦见状,刚要出声帮忙,就瞧见那nv子忽然转身看向洋人,用洋文与他对起话来。

nv子的洋文不算流畅,发音甚至有些奇怪,但也足以和那洋人g0u通。只见她三言两语便把误会彻底解释清楚,而那些百姓虽仍旧半信半疑,却也不再追究,各自散了去。

远谦有些讶异,他知如今中国人与西方有些往来,但能与洋人打上交道的非富即贵,能练就一口洋文的更是屈指可数。这nv子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衣,缝缝补补出几个补丁,一眼便知家境贫苦,却能把照相机究竟为何物说的头头是道,叫他怎能不好奇。他想要问清nv子的来历、姓名,哪怕做个朋友也是好的。可nv子刚把误会解开,又立刻上了马,像等不及似的,一转眼便没了人影,只剩下踏出的一地飞雪,他也只好遗憾作罢。

“少爷?少爷?”林大见远谦出神发愣,忙唤道,“路通了,该回去了。”

远谦这才回过神,坐上马车,回了文国公府。

舒荣瑞是舒穆禄氏一族响当当的大人物,在朝中也是举足轻重的老臣。舒大人向来不喜洋人一直压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今日一见自家儿子的打扮,b0然大怒,指着他的头发骂道:“你翅膀y了是不是,去了趟西洋,还真当自己是洋人了,瞧瞧你这是什么鬼样子,也不怕出去被人笑话!”

他一发怒,所有人都不敢多吭声,下人更是跪了一地。绮然虽看不惯远谦的打扮,但也心疼儿子,低声劝道:“别气了,大过节的,哪个做父亲的还会打骂自家孩子。”

舒大人怒指远谦,胡子也气得跟着立了起来,好似要把怒气从胡须尖尖上全部发泄出来:“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看看现在成什么浑样子了。”

绮然也自知理亏,不敢顶嘴,只能一个劲儿的附和:“是是是,您说的是。可远谦才刚回来,一路上肯定累坏了,还是快放他好生休息休息,明儿个一早还得进g0ng面见太后皇上呢。”

没有什么b进g0ng面圣更重要的,就算舒大人再气,也只能作罢。

因要进g0ng,辫子的事儿得提前解决了。林大不知从哪儿ga0来条马尾辫,让英子给他编在了头发上,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远谦换下一身洋装,随父进g0ng,皇上恩赐了他蓝翎侍卫的官职,要他年后入职。谢恩后,文国公府大摆宴席,前来恭贺的人不少,这酒吃到一样,讲究的是一笔一划,直抒x臆,可眼下这般场景,他已十分忐忑不安,哪里有情可诉、有情可颂。紧张之余,忽然想起前些年参加乡试时,遇到的一位小姑娘。那时他也同现在这般惶惶不安,全靠那位姑娘的宽慰,才得以平心静气的走进考场,如愿中了举。

他记得那位姑娘不过十二、三岁,长得灵动可人,娇俏天真,说起话来也不同于一般姑娘,颇有远见卓识。如今算算她也应有十六了吧,想到这儿,举人心中紧张全消,只专心致志的将那姑娘的模样细细画了下来。两个时辰后,画像终于完成。小厮将画高高挂起,众人围观赏画,待看清画后,皆赞叹不已。远谦更是惊得冲到最前面,奇道:“这画……”

竟同小八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画中人眼下少了颗猩红的泪痣。

他忙问举人:“我知这话有些唐突,但在下并无不敬重之意,只是想问阁下,可否将画卖我?”

举人虽b不得他们出身高贵,但自幼天资聪敏,在宗塾中向来出类拔萃,更何况院试乡试他一考便中,此次春闱也是志在必得。读书人的骨气不容许他将才情贱卖成金钱,故只朝远谦鞠了一躬,拒绝道:“多谢公子抬ai,只是今日说好是切磋互赏,怕是不便做买卖,以免w了此雅地。”

远谦自知不妥,赔罪道:“是我心急了,那在下可否提一个意见?”

“请讲。”

“若是在这姑娘眼下点上一颗朱砂痣,岂不是能多了分楚楚可怜。”

举人闻罢摇头:“多了颗泪痣看上去的确更加灵动柔情,但我却不想加。”

“这是为何?”远谦困惑道。

“卦书上说,眼下有痣,一生流水,半世飘蓬,孤星入命;为ai所苦,被情所困,今生今世是流不完的泪。鄙人存有私心,实在不忍让这么个美人受这般苦。”

远谦听完这话,暗暗摇头。此人固然画功了得,才情斐然,却愚昧无知,迷信这些荒唐的东西,可见也是个浅薄之人。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傻,方才还把这些浑话听了进去。要知道他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给小八,又怎会让她受苦。

他原本以为这雅集乃有志之士清谈、养x之地,没成想竟都是些糊涂人,实在让人失望。远谦自觉没趣,便辞了兴乐,赶在夕yan落山前,去了宏福寺胡同。

远谦见到小八的时候,她正端了个盆往家走。那木盆又大又重,压得这具单薄的小身板,走起路来歪歪扭扭。他追上去,拍了拍小八的肩,待她停下后问:“这是什么?”

小八没料到他会来,惊讶之余,将盆里的东西递给他看:“少爷写的对联也卖不了几个钱,所以晚上帮人洗洗衣服,添作家用。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远谦伸长了脖子去看。嚯,好一大盆衣服,男子的、nv子的、孩童的,什么样的都有。他又偷偷00瞟了眼小八的手,发现那双手的每一个关节处都裂了口子,里面还渗着血水,又红又肿,看得他心疼。

“这么晚来找你自然有事,我让人在当铺找了个替人守夜的活,一个月有五两银子,春易身强t壮的,可以去试试。以后就莫替别人洗衣服了,多疼呐。”

“五两银子?怎么这么多。”

她和春易也想过到外面找些活g,可现在店家生意不景气,官府不作为,又时有仗势欺人的流氓地痞从他们身上刮油水、耍无赖。大家本就生存不易,日子过得民不聊生,哪有掌柜肯请人帮工,更别提花五两银子请个守夜的了。

远谦怕她猜出个中缘由,不肯让春易去,解释道:“他家急着要人,所以工钱高了些。”

“原来是这样。”有了这份工,多少能缓解些生活上的窘迫,小八自然高兴,“劳烦公子惦记了。”

她高兴,远谦也就跟着高兴:“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快进去吧,明天我再来看你。记得叫上春易,我好带他去上工。”

小八转身把院门打开,脚还没来得及迈,就又听他在身后问:“对了,你以前可曾去过杭州?”

“是去过,那时老爷夫人刚刚离世,少爷又在病中,所以想要去杭州投奔亲友。”她觉得奇怪,“不过你怎么知道?”

原来世间的人还能有如此缘分。远谦想了想,决定等把那画讨来后,再告诉她举人的事,话头一转,催促道:“你快进屋吧,天冷。”

春易在远谦的介绍下顺利开了工,有了每月固定的收入,手头上也能宽裕许多。这一切都仰仗远谦的帮忙,小八对他很是感激,无奈囊中羞涩,送不出什么能见人的礼来,只得在帮少爷、春易纳鞋底时,也替他做了双布鞋。

大年初七的晚上,远谦总算向举人讨来了那副画,他兴冲冲的跑去,想要第一时间赠予小八。小八的布鞋也刚巧做好,见他来了,特意取出布鞋,同他说:“这段时间公子总是照顾我们,我自知无以为报。前些日子你说你年后要入g0ng当侍卫,所以做了双鞋,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远谦得了小八亲手做的鞋,高兴得忘乎所以,忙道:“不嫌弃不嫌弃。对了,我也有东西要送你,我收了你的鞋,你也要收下我的才行。”

他把画置于桌面,将画打开,满心期待的问:“喜欢吗?”

小八万万没想到画中的人,竟然是三年前的自己,讶异道:“这画是从哪儿得来的?”

远谦颇为得意:“我前些天遇见了位参加春闱的举人,这画就是他画的。我听他说,三年前在杭州与你有过一面之缘,还是你鼓励他,让他安心参加乡试,这才中了举。”

小八蹙起眉头,小脸微皱,好一会儿才得以展平:“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没想到他也上了京,还中了举人。”

两人便立即约好,过几日与那举人见上一面。只是没想到没几天,远谦又灰头土脸的跑来说,那举人走了,好像是因为与他一同来京的老乡。听说那同乡x无点墨,却能够托关系,花钱买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做,举人气得连春闱都没参加,骂了句大清要亡,离开了北京城。

三月将近,春回大地,枯树发了新芽,腊梅凋谢,换上百花,紫禁城一扫昔日沉闷。有喜鹊从天空飞过,停在静心苑,叽叽喳喳,鸣声嘹亮。绮然见了很是欢喜,让英子拿来鸟食,边喂边说:“如今气候已经转暖,远谦的婚事也该好好考虑了。”

媵妾闻罗坐在一旁伺候,听了这话,附和道:“夫人说的是。远珪长远谦五岁,娶妻又娶得早,咱们文国公府好久没办喜事了。这次远谦的婚事可得好好办,半点都马虎不得。”

远谦排行老二,上头还有一个侧室生的兄长——远珪,因嫡亲哥哥早殇,故其嫡兄不算在内。

“你觉得京中未出阁的小姐们,哪家姑娘配得上咱们远谦?”

闻罗知道绮然看中了富察家的三小姐,顺着她的心意道:“富察夫人前些天不还说明玉小姐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想来也是有心同咱们府结成亲家。”

绮然对明玉很是满意,笑眯眯道:“明玉是不错,我呀越看越喜欢。她不论是家世样貌,还是品x才情,和咱们远谦都极其相配。”

新春时,因双方长辈都有心的缘故,两家走动得b以往频繁许多,期间明玉和远谦也是相谈甚欢。这桩婚事放在他们眼里,几乎算成了。绮然又是个急x子,前脚刚定下明玉,后脚就派人到富察府提了亲,从来没有想过去问问远谦的意见。在她心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平日里就算再宠这个儿子,选妻这事还得由她们做长辈的来定。

与明玉定亲的事,还是远谦在g0ng中值班时,听同僚说的。同僚在进g0ng前,路过富察府,见门口有文国公府的人进进出出,一箱箱的朱漆箱子往里送,让人看了觉得奇怪。他特意下马去问,这才从管家口中得知,原是文国公与富察家要结亲了。于是一见远谦,便立马道贺:“恭喜恭喜。”

远谦莫名其妙:“恭喜什么?”

“恭喜你就要成婚了呀。”同僚一脸yan羡,“听闻富察家的三小姐乃京城第一美人,及笄后,这求亲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你小子一回京就能娶到明玉姑娘,真是有福气。”

“你胡说什么?”远谦不信。他从未从任何人口中知晓此事,更没人告诉他,前些日子富察家的人常往府里跑,是为了要撮合他与三小姐。也都怪他把心思全放在了小八身上,竟然没察觉出府中的异样。

同僚见他茫然无措的样子,纳闷道:“你还不知道?这聘礼都送到富察家了。”

这么大一个消息突然压过来,压得远谦恍恍惚惚,魂不守舍,身子也有些不稳,整个人跟魔障了似得,嘴里念叨:“怎么会,怎么会。”

同僚见他如中邪一般,傻傻愣愣的,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调侃道:“你这是高兴得忘了今晚不该你值夜,还不赶紧换了衣服回去,拜谢双亲。”

文国公府和富察府结亲的事,很快传遍了紫禁城,小八也就自然而然得知了此事。她的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些难过,又觉得没什么可难过的。不就应该这样,公子娶小姐,门当户对,皆大欢喜。想是这么想,她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大门口,手中的衣服也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搓。

小八等不来远谦,便想,兴许他是不会来了。也是,他是王公贵胄,眼下要大婚了,自然是很忙的,哪里有时间来找她这么个平民丫头。可她心里就是有gu气,虽不知自己在气些什么,伤心什么,反正就是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理远谦了。

春易出门上工,临走前,因担心小八,不忘叮嘱道:“你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少爷见了多替你担心。那个远谦公子,是文国公府的嫡子,金尊玉贵锦衣玉食,怎么会和我们扯上关系呢。少爷常说你b我聪明,这次怎么还糊涂起来了。”

小八低头闷闷道:“我知道,你快走,小心迟了,掌柜的扣你工钱。”

本以为远谦不会来了,结果临近酉时,他的人风尘仆仆赶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他先回了趟府,确定婚事是真的后,与家中大闹了一场,这才赶来见小八。只是人还没到任宅,就先遇上了春易。

“春易,小八在吗?”远谦问他。

春易本就对这个公子哥儿颇有意见,只是偏偏他帮了他们不少,不好多说什么。现在远谦伤了小八的心,他的脾气也上来了,没好气道:“我劝公子别打小八的主意。”

远谦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你虽然身份高贵,但嫁给你,小八的日子不会好过。”

“你是说我会对小八不好?”

春易揶揄道:“难道您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远谦到底是位少爷,从不曾受人白眼,哪里忍得了这样的冷嘲热讽。他被春易的态度惹怒了,讥讽道:“我给不了小八好日子,难道你就可以。”说完又觉得不过瘾,补了句:“在这个穷阎漏屋里?”

春易的语气也十分不好,sisi盯着他,冷冷道:“这位娇贵的小少爷,你要知道,您纵然于我们是高高在上的天,但世事难料,就算是天也是会变的。”

远谦没想到一向憨傻的春易会说出这种话,他深知如今的大清在别国眼里就是块肥r0u,个个都在觊觎,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上一口。外面的人虎视眈眈,里面的人又不同心,皇上已经亲政,太后明面上也撤帘归政,可双方势力依旧斗得不可开交,暗cha0涌动之下,总有人想趁虚而入。列强环伺,内忧外患,再这么下去,大清真会如春易所言,早晚会变天的。他离家,他归国,为的就是不让这种事发生,但小八的事让他忽然明白,他要做的,不只是让朝廷安定,而是彻彻底底改变这个腐朽的t制。对抗这种t制的第一步,就是迎娶小八,争取婚姻的自由。只有思想上的开放,才能真正改变如今的局面。

当他一脸愧疚落寞的出现在小八面前时,小八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后,她看也不看远谦一眼,扭头就走。远谦抬步去追,见她回了房,在房里又是扫地,又是擦柜,忙到最后没得忙了,g脆坐在窗前整理桌上的东西,就是不同他说话。他只好走到窗前,轻轻叩了叩窗户。

小八吓得一个激灵,面含怒容,埋怨道:“你g嘛?”

远谦实在不知要如何开口,踌躇道:“我的事,你听说了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别扭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远谦见她这般,心中燃起了希望:“我来是想告诉你,成亲这事我不知道,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娶她的。”

小八被他的话吓傻了,说起来话支支吾吾,一点儿也不利索:“你、你向我保证什么。”

他倒是十分真挚诚恳:“如果我想娶的人是你,你会嫁我吗?”

冷不丁的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小八的脸马上就红了,她受不了这样的轻薄调戏,冷着脸道:“你都已经定亲了,还跟我这儿胡搅蛮缠做什么,别再拿我寻开心了。”

远谦一听,急了,小八这么跟他撇清关系那哪行,连忙离开窗户,踏门而入,走到她面前道:“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nv子的闺房,男子哪能随便进,小八吓得伸手推他:“你怎能不经允许,随便进别人房间。男nv授受不亲,你这样做无疑是毁我名节,要是被旁人看见了,我以后该如何自处?”

哪知远谦非但没走,反倒坐了下来,气定神闲的模样颇像个耍无赖的纨绔子弟:“那你嫁给我,就不用担心别人会看见了。”

她立即羞红了脸,手里扯着手绢,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得心跳得极快,根本控制不了。远谦见房中挂着他送的画,眼睛一亮,继续试探着问:“你愿意嫁我吗?”

小八手上依旧绞着手绢,默不作声的埋着头。远谦就在一旁守着,守到日薄桑榆,余辉穿过窗纸,落在局促不安的手指上,撒在点了泪痣的眼睛上,睫毛迎着光辉,根根分明;守到远谦看到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八这一点头,直接让整个文国公府乱了套。

舒荣瑞本就气远谦质问自己擅自做主娶妻的事。现在这个好儿子又跑来跟他说,要娶别人,气得他抬手就是一巴掌。

远谦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正头晕目眩,耳边又是呵斥:“婚事已经定下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娶富察家的三小姐,你不成亲,是想要全京城的人看我们笑话吗?”

绮然连忙拉住气头上的国公爷,生怕他又是一巴掌。哪知舒荣瑞看都没看一眼,一把将她推开,跪在地上的丫鬟见了赶忙去扶。

“说,你不娶富察家的小姐,想娶谁?”

“娶我自己欢喜的人。”

“好,你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哪家小姐?”舒荣瑞尽力克制住怒意,要不是他身t尚佳,非得气si过去不可。

远谦对上父亲的眼睛,没有半点怯懦:“她只不过是个小丫鬟,不是哪家的小姐。”

绮然才起身,又忙将远谦的嘴捂住,厉声喝道:“别瞎说。”

她觉得自己忙极了,这边要拉住远谦不许胡说,那边要劝住发怒的舒大人:“远谦还小,一时说些不中听的糊涂话也是正常的,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舒荣瑞哪管这些,将所有的怒火全撒到绮然身上,大声说:“我看他不小了,都敢为了区区一个nv人忤逆父母。我告诉你,你想也别想娶个丫鬟回来。”

眼前这个跪在地上毫不惧se的人,是绮然唯一的儿子,他有喜欢的人,做娘的又怎舍得让他失落伤心,只要无伤大雅,随他高兴也是好的。于是,她想了个自认为折中的法子:“我看不如这样,先让远谦娶了明玉,过几日再让那nv子入门当个妾室,何苦为了一个丫头闹得你们父子反目。”

舒大人何尝不疼远谦,听了这话脸se缓和许多,可这个不孝子偏偏听不进去。他态度坚决,认为自己反抗的不止是封建的婚姻制度,还有整个清朝陈腐的思想,正se道:“我不要娶别人,今生只会娶小八一人。”

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再次燃起,舒荣瑞指着他的鼻子道:“我告诉你,这事就这么定了,岂容你胡来。至于那个丫鬟,你想纳就纳,不过得在明玉过门之后。”

“我就算是si,也不会娶富察家的三小姐。”远谦语气很冲,跟着si犟。

绮然两头受气不讨好,心里本就憋屈,现在又被这话吓得身子一震,胆战心寒道:“什么si不si的,多不吉利,不许胡说。”

舒荣瑞万万没想到从前那个伶俐懂事的儿子,竟然以si相b,咬牙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si。来人,给我把他关进房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等成亲的日子到了,直接给我上门迎亲。”

这便是远谦据理力争的结果。

他与父母、与制度的博弈,以禁闭为节点,暂时宣告结束。

远谦说什么也不肯娶富察府三小姐,可婚事已经订下,哪是说不娶就能不娶的。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腾,他与明玉的吉日也快到了。听见外面下人们张罗着布置新房的声音,他的心越发乱,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本来说好要去回了那门亲事,没成想非但没有成功,反倒把自己给关了起来。这下可好,他连同小八解释的机会都没了。远谦又气又急,无奈之下,g脆让德旺买通了看守的下人,趁半夜偷溜了出去。

远在宏福寺胡同的小八,又怎会知道文国公府的动静。她只是傻傻等着,等了好久,也没见人来,心灰意冷之下,便认定自己被骗了。那日他说他要娶她,她的心跳快得不得了,感觉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似得。如今冷静下来一想,那只是一个轻佻公子哥的戏弄逗趣罢了,当不得真。

她真傻,竟然相信那样的人会娶一个平民孤nv为妻。

春易见小八终日郁郁寡欢,便问她那日远谦来究竟说了什么。她又怎好意思把那日的事说出去,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好不容易才探到口风的春易,气得骂骂咧咧,嚷嚷着要去找远谦算账,小八哭着好说歹说,才给劝了下来。

远谦迫不及待的出了门,因是夜禁,路上除了巡夜的,没人敢上街溜达。他倒是不怕,让德旺同衙役打过招呼后,满心欢喜的穿过每一道拦路的栅栏,因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小八了,步子都轻快许多。到宏福寺胡同时,小八已经睡下,他急得在门口又敲又喊,才把人叫醒。

小八披了衣服来到院子,将院门打开,见远谦正立在门口。她不明白他来做什么,顺手就要把门关上,哪知这人立刻钻了进来,小八见赶他不走,只好转身回了屋子。

远谦好不容易追到房门口,又见她把门给关上了,只能冲里头喊:“我知道我消失这么久,没有半点消息,你生气是应该的。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就算阿玛额娘不同意,我也会娶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屋里没有半点动静,周围也是si一般的寂静,仿佛刚刚的见面就是一场虚无的梦。远谦自知理亏,只能乖乖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的舍不得离开。

那晚下了倾盆大雨,雨声闹了一夜。紫禁城的春天很少有雨,今年不知怎么着,像是要赶在春天结束前,把往年没下的雨,一次下个够。小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能坐起身来,叹了句:“太吵了。”

她又想,去看看吧,看看雨到底有多大。于是披了件衣裳下床,往窗外看去。远谦还站在雨中,全身都sh透了,也不愿离去。可她就像看不见似得,又把窗户给关上了。过了会儿,又起身去探雨势,反反复复,直到天亮。

雨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屋子也都无一幸免的漏了水。小八早起给任道远弄吃的,远谦看到她,想要走过去,却被她瞪了一眼,吓得只能留在原地,可怜巴巴的望她,像是在诉求什么。小八有些犹豫,转念一想,他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还在这儿跟她玩苦r0u计,便y了心肠,直接进了厨房。

远谦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平日里不论大小事都有人伺候得服服帖帖,没遭过一点罪。这次淋了这么久的雨,即便是自幼习武,身t强健,也有些受不了。八尺高的身子在雨里瑟瑟发抖,嘴唇都冻紫了,脸上无半丝血se。小八终归心软,撑了把伞,走到他面前,将手举得高高的,替他遮风挡雨。

他见小八终于肯搭理自己,欣喜若狂道:“你终于理我啦?”

小八满眼怜惜:“你是不是傻,站在雨里那么久,也不怕生病。”

他倒满不在乎的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生病了,你会照顾我么?”

小八低头不敢看他:“你是因我生病,若有需要,我自然会照顾你。”

“那我可要多生几次病。”

“为什么?”

“这样你就不会不理我了。”

这话一说,说得小八心都疼了。可不舍归不舍,一想到远谦骗了她,还是很气:“你别闹了,我是不会给你做妾的。”

“我没闹。”远谦一把抓住她的手,生怕她跑走,急切的问,“我打算现在就娶你过门,到时候我都已经有妻子了,他富察家总不会把小姐嫁来给我做侧室。”

他的神情诚挚真切,小八差点就信了,但她的理智告诉她,这话不能信。她索x躲开远谦的眼神,怯怯道:“你的心意我懂了,我不会怪你的,快走吧。”

远谦闷声道:“你还是不信我。”

“其实我在这附近买了处院子,离你家少爷很近,我们成亲后就分府别住,你也不用受我家的气。你信我,只有你愿意嫁我,我会好好待你的。”

他说得那样诚恳,那样小心翼翼,小八的手被他紧紧握住,灼热的t温传进心里。雨重重打在伞面,滴在积满水洼的地上,形成一道道潺潺蜿蜒的水纹。在一片大雨滂沱中,小八红着脸说了句:“我愿意。”

远谦的x子和绮然一模一样,都是前脚定下,后脚就要做的个x。小八刚一点头,他便立即带着德旺,开始c办成亲的事。

新郎官不见了,文国公府乱成一锅粥。派去看守的下人被远谦拿钱打发掉,唯一能知道他下落的德旺也消失了,绮然急得团团转,又不敢大张旗鼓的派人找。毕竟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对舒穆禄氏而言是件天大的丑闻。他们严防si守,生怕漏出去一点风声,没想到si命想要捂住的秘密,却被自家儿子宣扬了出去。

文国公府的二少爷要娶亲了,娶的人不是传遍京城的富察家三小姐,而是宏福寺胡同的一个乡野丫头。他吹吹打打的把那丫头迎进了门,ga0得人尽皆知,文国公府、富察府脸面全无。

世上从不缺瞧热闹的,这件事闹得这般大,大家都开始传这位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是被外面的狐媚nv子用妖术迷了心智,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迎亲的队伍到了宏福寺胡同,上花轿前,任道远放心不下,再次向小八确认:“你真的要嫁给他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要知道即使过了门,名不正言不顺的,将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大红盖头遮住小八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真正的表情:“是。我知道这个选择很冒险,也许他现在满腔热血的可以为了我违抗父母之命。时间久了,当他承受不住这种压力时,被抛弃的也许就是我。但我不想因为不确定的事,让远谦失望,至少如今看来,他为我付出了太多,所以哪怕未来日子凄苦,我现在也想和他在一起。”

远谦买的宅子离任宅不过两条街,他特意取了小八的‘八’字,将宅子命名为八安苑。傍晚,前来吃酒贺喜的好友都走光了,热闹了一天的八安苑也安静下来,只剩烛光曳曳,灯火阑珊。

小八坐在床边,脑袋上那顶镶了夜明珠的凤冠,压得脖子疼。她不敢掀了盖头,取下凤冠松快松快,只得低下头去瞧脚上那双鸳鸯鞋。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被猝然一声门响,吓得颤栗不止,感觉到有人走进后,不确定的轻声问:“远谦,是你么。”

小八连续问了几次,屋里什么动静也没有,安静得诡异。她想起远谦曾讲过的鬼故事,有些妖怪会专挑新婚之夜,掳走新娘子,ch0u筋剥皮的吃掉,说这时的人r0u鲜neng可口最是好吃。原本她是不信的,可现在她心慌得厉害,即便觉得这个故事荒唐无稽,也将信将疑了。她害怕的不得了,直接掀了盖头,想要一探究竟,却看见远谦蹲在跟前,春光满面的看着自己。

小八瞪他,娇嗔道:“你吓si我了。”

她娇声埋怨的模样,看得远谦意乱情迷,眼神在她娇羞的脸上缠绵,痴痴道:“你穿大红嫁衣真好看。”

“那是你选的好。”

这喜袍是远谦亲自挑的布匹,因时间紧任务重,来不及让绣娘绣上凤凰,所以他特意选了掺金丝的红绸缎,将其制成婚服,以显贵气。婚服上也不绣任何复杂的花纹,只锁了边,看上去简单又不失大方,倒别有一番风味。

成亲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自然也就传进了皇上耳朵里,远谦早就做好被责罚的准备,进g0ng面圣后,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他想,大不了就是一顿打,然后革职逐出g0ng去。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等来的不是责骂,而是羡慕。

皇上和太后的关系,就算是不闻政事的小老百姓都知道,他们之间横着几道不能逾越的鸿g0u。其中一道,就是载湉的宠妃——珍嫔。

太后一直不喜载湉过于宠ai珍嫔,冷落皇后,为此,母子两人矛盾渐深。载湉对太后的独裁无能为力,他向往ai情,渴望自由,被这种束缚的人生压得喘不过气来。所以远谦的胆大妄为,让他心生羡慕,原来真有人敢突破沉重的枷锁,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

他敬佩他,重视他,因为这件在世人眼中大逆不道的事,彼此交了心。远谦的抱负理想和皇上不谋而合,两人似乎不再是君王和臣子,更像知己,像在这深g0ng中唯一的伙伴。

“我原以为此次进g0ng,定会受到惩处,没成想反而被皇上破格提拔为御前侍卫,受到重用。”

远谦出门后,小八担心因为两人成亲的事,皇上诘难于他,所以一直在门口候着。只见他翻身下马,重重一踏,踏得地上的土跟灰hse的烟雾似的,缭绕于脚底,久久不能散去。她帮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吃惊的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马还迈着小碎步在原地走动,远谦一手牵马,一手牵她:“回屋说。”

进屋后,小八先是倒了杯茶,送到远谦手里,等他喝完了,才听他说:“皇上和我一样渴望改变如今的局势,他x藏大志,心怀天下,也知道空谈误国,想要固国强军,改革旧弊,他真的是位忧国忧民的明君。”

小八听罢,没有吱声,远谦还在滔滔不绝:“他不愿甘当太后的傀儡,古老陈腐的t制该得到更张了。我坚信在不久的将来,大清朝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新局面,以往国泰民安,万国来朝的盛况也终将回来。我们不用再腹背受敌,不用忍受战争带来的痛苦,到时候自是一派物ga0民熙、河清海晏的新景象。”

远谦神采飞扬,仿佛已经看到了这样的局面。而皇上的器重,让他更加坚定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小八轻抿了口茶,茶口齿留香,不像以前喝的茶水,不是淡得没味,就是涩得发苦:“我知道你一向关心时局,x怀家国,现在可以大展宏图,真替你开心。只是皇上远在深g0ng,对真正的西方又能了解多少,想要效仿西方也无从下手。若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只怕会适得其反。”

“皇上不了解,还有我啊。我在西方呆了三年,为的就是这么一天。”

远谦开始时常往g0ng里跑,不管是不是他当值,都会去面见皇上,两人常常探讨国事,一说便是一下午。远谦不在时,小八只好一个人呆在八安苑,她是个劳碌命,做不来养尊处优的少夫人。家里的活都让下人g了,她没事做,百般聊赖下,竟闲出了病。连着好几日,吃什么吐什么,常常犯困不说,身子还乏得很,躺在床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远谦吓得自责不已,怪自己最近对小八关心不够。等大夫到了才知道,原来这压根不是害病,而是有喜了。

自家儿子养的外室如今有了身孕,这对舒穆禄一族而言是奇耻大辱,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谣言,再次疯传。外面的传言很多,更有好事者编了许多难听的谣喙散布,中伤远谦的名声。那些流言蜚语很快传到了文国公府,舒大人觉得这事害得府上脸面受损,他也脸上无光,差些气病过去。

因唯一的儿子不懂事,绮然日日以泪洗面,怨自己,怨旁人,怨远谦。如今他们不光得罪了富察家,还成了整个紫禁城的笑话。

文国公府的郁悒,远谦感受不到,他只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每日过得充实快乐。只是外面的蜚短流长,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减,反倒有越传越盛架势,就连在g0ng中当值,也会听人偶尔提起。他向来心高气傲,遇到这种事难免心生烦闷,可一回家,看见小八和她腹中的孩子,那些不愉快也就全部烟消云散了。

产子那日,因胎儿过大,小八难产,八安苑上上下下的人全围着她忙碌。一盆一盆热水端进屋,一次一次噩耗从产阁传来,每次传话丫鬟都只丢下四个字:尽力而为。远谦急得在门口打转,几次yu冲进去,都被产婆以nv子产子,wuhui之气太重,男子进屋恐有血光之灾的理由拦了下来。

小八瘫在床上,虚弱得意识模糊,嘴里含着吊命的参片,听见产婆喊:“用力!用力!”

她满头冷汗,感觉自己被掏空一般,在y曹地府走了一遭,是孩子的一声啼哭把虚脱的她拉了回来。然后隐约看见丫鬟抱着孩子跑出房门,欣喜的说:“恭喜少爷,是个男孩。”

自上次难产,小八元气大伤,身子一直不太好,还落下了咳嗽的毛病。虽说有在jg心调养,可收效甚微,半夜里常常g咳不止,有时候甚至感觉能把肺管子咳出来。好在孩子身t强壮,个头也b一般小孩要大,每日的哭声又响又亮,听得她欢喜极了。

远谦早就为这个孩子拟好了名字,取名孜学,有勤勉学习之意。作为父亲,他不求他飞h腾达,只望他能孜孜不怠,孜孜不倦,平安ren。

孜学满周岁那年,正逢大清战败,载湉忍痛同意割地赔款给日本,以此达到议和的目的。这样的惨败,乃国之不幸,孜学的周岁宴也就不便大肆铺张。远谦选择一切从简,又因文国公府的人不会来,所以只宴请了几位同窗好友,简单的吃上一顿便饭。

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娃都是好动的,抱在怀里一点儿也不老实,软软的小身子动不动就扭来扭去。小八如今t弱多病,哪里抱得动这么个大胖小子,只能交给n娘或远谦。远谦对这个孩子宠ai得紧,常常旁若无人的同他自说自话,要不就是每日陪着他学走路。

大清早的,大家都在忙周岁宴的事,就他弯腰护着孜学在院子里慢悠悠走了一路。小八见他额角沁出了细汗,ch0u出手绢,笑着替他擦拭:“你看看你,满头大汗的,万一叫人瞧见了,怕是会惹人笑话。”

远谦g脆把头往她那儿凑了凑,笑yy道:“那你帮我擦g净些,别人就看不见了。”

战事的失利并没有影响这群公子哥醉生梦si,他们个个喝得烂醉如泥,嘴里高喊的不是吃喝就是p赌。远谦倒没醉成那副模样,他还记挂小八的身子,怕她受不住夜风吹,趁别人都没注意他俩,偷偷牵着她,躲进了书房。

小八念着孜学,转身就要去看孩子:“你把我拉来这里做什么,万一孜学吵着找我怎么办?”

远谦此刻已坐于桌前,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个‘国’字,闷闷不乐道:“n娘正陪孜学玩呢,想不起你来。”

小八看到落在纸上的字,心中明白了几分,不忍的退到他身边,拿起墨锭,细细研墨道:“打仗哪有百战百胜的道理,有赢自然有输,若因败了一次就踏焉自丧,还如何一雪前耻。”

这般通俗的道理,远谦怎会不明白。只是皇上一蹶不振,甚至拒绝接见群臣,叫人看了着急。

“你说得对,面对这样的耻辱,我们应该痛定思痛,不能弃甲曳兵,自怨自艾。”想到这儿,心里松快了许多,他一把将小八拉进怀里,夸赞道,“我家娘子果然聪敏。”

外面人声鼎沸,时有划拳声响起,热闹的很;屋内却只有几盏烛台,灯影稀疏,烛光晃动。小八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这么一拉,衣袖不小心沾上水墨,乌黑se的墨汁在袖口晕染开来,形状倒有几分像朵半开未开的莲。她懊恼的看着袖口上的墨渍:“你看看,这可是新做的衣裳,刚穿上就弄脏了。”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