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节
好损的舌头!
汤榆这是不仅嘲讽赵国什么脏的臭的都要,还嘲讽赵王吃相难看,敢接上党却让上党的百姓饿肚子。
廉颇答应了,廉颇不得不答应。
赵王的催战令又来了一封,但赵国的粮食却还没看到影子。百里石长城已经修筑的差不多了,等将这批韩人送走,赵军将会节省下很大一笔粮食,可以继续再撑一阵子。
那个韩人老妪的话说的难听,但理是对的。
真正的上党百姓和贵族,早就在第一时间门带着家财撤到赵军背后的百里石长城以北的北上党和赵国邯郸,留下来无力奔走的,只有上党的穷苦庶人和百姓。
秦军和赵军在此征战,这些身无浮财的穷苦百姓就成了无地无根的离人,无论哪个地方,无论哪一个国家,都不愿意接手这样的离人,因为,人数太多了,也太难以安顿了。
安顿他们,不仅需要土地,还要有支撑他们至少一年在土地上耕种的种子、农具、
房屋建设等财物,这一年里,不仅不能从他们身上获取利益,还要倒贴给他们不要他们饿死,否则前期的投入就算是白费了。
但就算他们耕种下来了,这些付出的财物短时间门内是不要想着收回来了,能够让他们自给自足顺利交纳赋税,就已经算是安顿成功的了。
所以,这些上党离人无处可去,就只能滞留在长平关,被廉颇留下,为赵军卒做后勤服务,为赵军修筑百里石长城防线。
廉颇爱军爱民,他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接手的韩人饿死或者是被秦军杀死的。
既然这些离人都是上党郡守送给赵国的,那么,现在这些离人再由他这个赵国将军送给秦国,也是理所当然的。
廉颇没有事先将此事上报给赵王,接手这些离人百姓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将这些离人百姓送走也同样是他做的决定,无需有谁来同意。
至于汤榆说的那些背信弃义的韩人,不要就不要吧,如今能留在这里的这样的人,应该不多了才是。
既然已经谈好了,监军甲送上帛书,双方在帛书上签字画押,让韩人渡丹水的协议就算是达成了。
王龁这边先回西岸做准备,廉颇这边也需要时间门将这个消息通告给韩人。
廉颇想看看那个叫汤榆的人是如何甄别“背信弃义”之人的,就留了一句话,没将有些人或许要被送回的消息说出来,而是将所有的韩人一股脑的都送给秦人。!
挑人
所有的韩人都在赵军卒的驱赶和监视下走进丹水,对面同样是手持戈矛严阵以待的秦军卒。
韩人们携老抱幼,带着随身微薄的家当相互搀扶着迈步走入冰冷彻骨的丹水。没有人反抗,没有人哭喊,只有大人麻木的沉默和孩童偶尔的抽泣声。
他们又被抛弃了。
赵人把他们像赠送牛羊一样的送给了秦人。
有些人懵懂,有些人欣喜,有些人屈辱,有些人冷眼旁观无所谓,但这都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和结局。
赵军、秦军两方都高度戒备,寂静无声又剑拔弩张,都防备着双方趁韩人渡水的机会朝对方发起攻击。
现在正值冬季,是河流的枯水期,因为今年冬季没有下雪,温度比往年要高,加之这一段丹水两岸有近百万的军卒人口在活动,丹水没有结冰,韩人们在河床地势高的地段涉水登岸,倒是没有发生被水流淹没冲走的情况。
最先登岸的韩人被向南向北的分散开来,秦人们已经给这些韩人划分出来足够大的活动区,同样在丹水岸边,这些韩人不过是从丹水的东岸到达丹水的西岸,秦人并没有如赵军所想的那样将这些韩人接入秦兵营或者让他们回到他们原本的家园。
涉水而来的韩人冷的瑟瑟发抖,他们不被允许休息,他们按照登岸的顺序五百人为一组划分开来,满五百人之后,即便第五百零一人与第五百个人是父母、夫妻、兄姊等亲属关系,也都要分开来,除非是不满五尺的小孩和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幼儿,可以跟着亲属大人归入一组,因为这样小的孩子都不算人头的。
满五百人之后,会有五个什伍的秦军卒带着他们去他们接下来要生活的区域,那里已经摆放好了冒着热气的大桶,以及堆的高高的皮毛和一些长短不一的树枝。
这五个什的兵卒推搡着这些语言不通的韩人,强制且迅速的将他们赶到用白石灰划好的两条线之间的通道里,通道窄的只能允许两个人并排行走。
凡是踏出白线的区域的,都被冰冷的盾牌推至白线之内,推了几次之后,所有的人就都明白,不能踏出这条白线之外的半步。
很快,两人一排的长长队伍排好了,妇孺排在最前头,抱小孩的排在中间,
青壮被扯到最后头,稍有抵抗和不满的,秦军卒没有一声言语,直接一刀捅过去,一个人头军功到手了。
原本就安静的过分的队伍更加噤若寒蝉,连小孩子都不敢呜咽了。
来此安顿韩人的秦军卒来的时候都领了命令,不允许杀人,随意杀人者有罪,但若是有抵抗的,可以先杀后报。
至于这个“抵抗”的度,就由秦兵卒自己衡量了。
因为这个衡量的标准实在难以捉摸,而且难以掌握,为了不让没有军功且蛮横斗狠的某些秦兵卒刻意杀人领军功,被派来安顿这些韩人的秦军卒都是经过特意挑选的。
首要的就是身上已经有军功了,越高越好,第二条就是必须识字,会写爰书会计算,第三条有意向向秦官吏系统发展的优先,这是特地他们的一次实习机会,做好了,所拿到的上官的评比和推荐信,是单纯杀人头拿军功所代替不了的。
人头只是一个军功,而推荐信,则是关乎自己和以后子孙的前途啊,有这么一个清晰且宽阔的标准在,这些来安置韩人的秦军卒,没有一个想杀人的,他们只想让上级看到自己“治人”的才华,毕竟,做有秩的官员和无秩的小吏,社会地位可天差地别。
排好队伍之后,一人给发了一个粗瓷大碗,就连不会走路的幼儿也发了一个,就让抱着祂的大人帮祂拿着。
还算整齐的队伍在秦军卒的驱赶下沿着白线划定的区域缓缓向着大桶移动,站在大桶后的高大秦军卒拿着长柄勺,从冒着氤氲雾气和米香的大桶里舀出满满一勺粘稠的菜米粥,示意领头的老妪将碗拿出来。
老妪双手捧着陶瓷大碗颤抖着往前伸,这一勺子稠粥落在大碗里,浓烈的食物味道冲击着老妪的神经,让她怔忪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她后头的人也看到了,无不双眼放光的开始猛吞咽口水,脚步不自觉的开始朝前移动。
在后面的人抬脚之前,站在一旁管控这些人的秦军卒猛的一敲铜锣,炸响在耳边的铜锣声如一道惊雷将这些眼看就要失去理智的人惊醒,他们纷纷惧怕的将视线从前面的粥桶上移开,站定在原地不敢移动。
那具被砍掉头颅的尸体还躺在不远处呢,他们的鼻尖还能闻到腥臭的人血的味道,秦军的震慑,比赵军犹
甚。
秦军卒对着老妪喊道:“行!”(正常走的意思)
老妪珍惜的捧着这一碗已经开始烫手的菜粥,沿着白线通道拐了半个弯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白线的尽头,才敢抬眼去看站在尽头的秦军卒,等待他的下一个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