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转身回到屋里,看着桌上那个端正的“一”字,和那堆依旧歪歪扭扭的“墨宝”,嘴角高高列起,跟打了鸡血一般一蹦一跳地回到书桌前继续坐着。
这场面,若是楚老爹看到,怕是要惊讶地吓掉下巴才是。
她重新铺开一张纸,握紧笔,回想着沈清辞指尖的温度和力道,一笔一画开始认真地练习那个最简单的“一”字。
这一次,她的手腕放松了许多,笔画也稳了不少。
写出来的字,虽然依旧稚嫩,却已经有了些模样。
窗外,天色渐晚。
沈家书房。
沈清辞将洗净的粗陶碗放回原处,走到书案后,打开了那个紫檀木匣。
素笺铺开,墨已研好。
她提起笔,悬腕片刻,落下:
“腊月廿五,晴,午后。
赴西邻宅,观楚氏习字。
其字……如幼犬滚泥,不堪入目。
然其态甚恳,汗透鬓角。
略加指点握笔之法,书‘一’字以示范。
其人悟性尚可,一次即略有改观。
注:携大碗茶往,言‘暖身活血,于腕伤有益’。
其饮茶时,目灼灼然,似甚悦。
粗陶碗已洗净归位。
或可再备些红枣。”
写到这里,她笔尖顿了顿。
目光落在“目灼灼然,似甚悦”那几个字上。
眼前又浮现出楚昭捧着粗陶大碗,眼睛亮得像星星,对着她傻笑的模样。
沈清辞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素笺边缘。
她在那行字的末尾,极轻地添了两个字:
“亦悦。”
墨迹未干,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静静看了片刻,轻轻合上木匣,落锁。
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冬夜的寒风立刻灌入,沈清辞望着隔壁那盏依旧亮着的灯火,看了许久。
直到夜风将她的手指吹得冰凉。
她才缓缓关上窗,将那灯火与暖意,连同心底那一丝悄然荡开的涟漪,一同关在了窗外。
屋内,灯影摇曳,一片寂静。
腊月廿八,年关将近。
镇上的年味已浓,家家户户忙着洒扫庭除,置办年货,空气里弥漫着腊肉和糍粑的香气。
楚昭被自家老爹抓回去,忙活了几天铺子里的年节事务,直到廿八午后,才得了空。
她揣着据说是从南边来的“有意思的话本”,兴冲冲地往沈家去。
这几日她虽未去蒙馆听讲,但习字却未落下,手腕的伤已好得七七八八,字迹也勉强能看出点横竖的模样。
她想着,今日去送话本,顺便还能让沈清辞“检查”一下功课,岂不美哉?
走到沈家附近那条相对僻静的巷口时,远远地,却看到沈清辞正从另一边走来。
她依旧是那身素雅的装束,手里拎着一个布包,大约是刚从族学或哪里回来。
楚昭心中一喜,正要扬声打招呼……
巷子另一头,不知谁家拉年货的马车受了惊,车夫惊恐的呼喝和马蹄疾踏青石板的清脆响声混在一起。
那匹高大的枣红马双目赤红,挣脱了缰绳,竟朝着巷口这边直冲过来。
马速极快,沉重的马车厢在后面被拖得哐当作响,左右摇晃。
所过之处,路人惊叫躲避,一片混乱。
而沈清辞,正站在巷口,背对着惊马来的方向,似乎并未第一时间察觉身后的危险。
楚昭的脑子“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瞬间冲到了头顶。
楚昭什么也来不及想,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清辞,躲开!”
她厉喝一声,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猛冲过去。
几步的距离被硬生生缩短,在惊马扬起的蹄子即将踏上沈清辞后背的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伸出手臂,狠狠一揽,将沈清辞整个人扑抱住,向旁边巷壁的凹陷处滚去。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