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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近

 

当时当下,也并没有,只是随心而为。

现在,他是有所图的,想让她成为他的女人,让她臣服于他。

龙玉清听到有个声音在问她:万一,万一他真肯将江山奉上,拥你坐住女皇之位,你愿彻底敞开心扉接纳他,此后余生与他一心一意、真心真意相守么?

龙玉清一时震住。

生为皇储,她自知真情难得,从不与人交心,就算是生母淳贞女帝,心中她也总离了段距离。

以往她想过的夫君,也不过是个听她调遣、唯她是命,能让她绵延子嗣的别样臣子罢了。甚么时候厌倦了,她可以随时要别人,或将他抛弃。

可李赫不能。

他必须要得到她的真心,她必须全身心当好他的妻子,不能有一点点任性想法。

可这在她来看,无异于是玩火自焚。

怎能将身心都寄在一个男人身上?危险性堪比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中。

……

“殿下留紫蝶到今日是为了考验中山王,如今已有分晓,她是齐国细作,直接将她杀掉便罢了,为何还值得殿下单说如何发落她?”

梅鹤亭想起方才龙玉清所写的旨文,尚有一丝不解,向龙玉清发问。

龙玉清终于自人天交战中收回神来,不由得嗤笑了自己一番:八字尚无一撇,她却在这为虚无之事犯起难来,颇有些庸人自扰了。她敛神回应梅鹤亭,“怎能便宜她?我自然要杀人诛心。”

数次试探之下,她能感知出紫蝶仰慕李赫,为他守身如玉,大概还怀着“功成身退”后回到李赫身边、一辈子侍奉李赫的期冀。可若紫蝶得知,天下人都知中山王有个叫紫蝶的房内人,还得了极大的荣耀死后能与主子同穴,会作何反应?

想到此,龙玉清心中复仇的快感犹如甘霖洒下,见梅鹤亭还未完全明白,她干脆直说了:“紫蝶之所以这样忠心,不仅仅是自小受训之故。”

龙玉清停顿了下,眼中含了丝古怪的笑:“她对李赫动了情。”

梅鹤亭眉头微动,沉思道:“她作为一把匕首,却动了情,可预见的,必将悲剧。”

他又望向龙玉清,一向清冷的目光中带了探寻,还隐有忧虑:“殿下如此处置紫蝶,是气她与李赫之事?”

龙玉清未料到梅鹤亭竟会这样想,一下子石化,“唉”了声后不断地摇首,像是又好笑又好气的样子,都已许久未见到她脸上有如此鲜活的表情了。

梅鹤亭眸中也不自觉染上笑意,一副请教的姿态:“我说的哪里不对?”

龙玉清举着手指,声调不自觉拔高了:“第一,李赫跟她压根就没有男女之事!第二,我恨毒她,跟李赫更无半分关系,是因她彻底毁了我与中山王姐弟情分!若非我们警觉,她几乎要凭一己之力毁了夏国!”

梅鹤亭静望着龙玉清,唇角抿直:“提起他来,你便生龙活虎一般。”

龙玉清扬唇,笑意中带了份外人难以窥探的神秘,“势均力敌的手下败将,怎会不让人兴奋。”

梅鹤亭垂眸静想片刻,问:“战事方开始,殿下为何这样笃定,李赫定是手下败将?”

龙玉清不欲多说,微微一笑道:“且看罢。”

回到寝殿,一名黑胖的少年迎上来,正是龙玉清的新婚夫君臧弈昕,他整日待在宫里无所事事,又不能随便出宫,简直无聊到快要发疯了,见龙玉清回来,他兴奋得很,让侍从端上他让提前准备的汤水甜点。

“殿下姐姐,你出去忙了一天累了罢?吃点这个补一补。”他热情招呼着龙玉清。

龙玉清吃了几口,问他:“太液池好玩么?”

臧弈昕摇头,满脸憋屈:“没人跟我玩,再好玩的也不好玩了。”

但他深知自己使命,即便再憋屈,他也要老老实实待在这宫殿内,不能捅出篓子。

龙玉清看了看他锃光瓦亮的脸,“有空可多修习剑法,太胖了终归不好。”

“让我去练剑,我宁可去读书。”臧弈昕很坦白。

龙玉清笑着摇了摇头,没再强求。

臧弈昕偷偷低头看了看自己,怀疑龙玉清是否就是嫌他长得胖所以才不跟他圆房的。

当初父王突然替他与皇太女定下婚约时,他还大吵大闹,不过当日见了皇太女后,他又愿意接受了:因为皇太女实在是不一般的年轻貌美,又带着几分倨傲,长得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好看。

父母总骂他不成器,他娶个天下第一的媳妇儿不就成器了?订婚后父母都对他感恩戴德,连王兄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皇太女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待他十分和气,但就是不与他亲近,睡觉也是分房睡。

想了想,臧弈昕绕到龙玉清身后,大着胆子将手放到她肩膀上,“殿下姐姐,我帮你按按肩。”

人都过来了,龙玉清也没扭捏,便由他去,他特意放轻了力道,按得还挺舒服。

按完了,龙玉清大大赞扬了臧弈昕,他总以为今晚能有甚么不同,熟料竟还是挨不着美人儿姐姐的身子。

臧弈昕萎靡了下去,又回房偷偷拿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二姐臧婉月特地为他求的符,说用了这道符便可令女子对他死心塌地。

最终想了想,他觉得为时过早,再等等看也不迟。说不定殿下姐姐与他朝夕相处出感情来呢?

淮水之外,朝廷援军派精锐部队突袭齐军粮草供养大队,与护卫的齐军发生激战。

淮水之内,京中凤旨下至中山国,中山王不堪其辱,留下一纸罪己书给女皇和皇太女,于悔恨交加中自缢身亡;婢女紫蝶穿了身半旧的夜行衣,自城墙上跳下,跌落在攻城的齐军阵前,临死前眼睛睁大望着齐军深处,像是想再见谁一眼。

真正令中山国陷入群龙无首乱相的是,相国严丰年在同一日忽然暴毙,死状凄惨。

齐军的攻城之战已趋于白热化,投石车和火箭的掩护下,成功登城的士兵愈来愈多,下面渡濠车接连不断地将士兵送过护城河,城门在铁头撞车的攻击下已摇摇晃晃。

淮水旁,浴血奋战一天一夜后,朝廷援军无心恋战,连夜撤回。

……

攻破壁安城后,齐军并未着急立即西进,先是清点休整,安抚百姓。

这两日前后战事吃紧,李赫神经紧绷,时刻关注淮水之战和攻城战,几乎一直未合过眼,如今暂时告一段落,他满面疲色,扔下剑,先去冲洗身上臭汗和干涸的血迹。

冲洗出来,侍从已将中山王宫与朝廷往来的密信都搜出来摆在了案几上。

李赫眼神落在一本画册上,封面一角贴着小小便笺写着:“x年x日阿姐赠。”

他眼神变热烈,将画册拣出来,迫不及待地打开。

第一页画着一只漂亮的金蝉,还有一只灰兔,怪异的是,这两样被穿在一根竹签上。画纸的右下方署着龙玉清名字。

李赫心中疑惑,又去翻第二页,见还是那只金蝉,只是右翅少了一半。

第三页的金蝉,右翅完全没了。

只有这三页而已,后面便是空白了。

李赫是了解龙玉清牛心左性的,她费时画这几幅画,又特地寄给中山王看,定不是起了甚么闲情雅致。

想起龙玉清曾因他以蝉自喻,对他极尽讽刺,李赫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他似乎明白了甚么,去看那三幅画的日期。

第一幅是他秋觐入京时画的,第二幅是他们自山中回京那日画的,而第三幅,是他离京的头一日,也就是他们初夜那日画的!

李赫重吐口气,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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