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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薛美人回过神来,问道:“前些日子,母亲写信与我,说是阿嫂不慎小产了,如今如何了?”
听到女儿提起这个,薛徐氏脸上渐渐露出了一抹鄙弃的神色,想了又想,先是道:“就知道她是个没福气的,大夫说她是伤了身子,不知哪年哪月能再有身,已同你父亲商议过了,不日给你哥哥抬个通房,生下孩儿养在她身边,也算是我家仁义一场。”
又道:“原不该在娘娘孕中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娘娘听过也就算了,千万别往心里去,当下养好身子诞下皇子才是最紧要的。”
薛徐氏一通老长的话说完,才发觉女儿出神地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并未看她,不由住了口。好一会儿,才听到薛美人说:“阿娘,您能去和周夫人说,让我自己养这个孩子吗?”
薛徐氏一隻手停在半空,微微张开嘴,说不出话来。
朔望之夜,月若满盘,中庭波光,有如盈盈流水。
咸宁公主盘膝坐在石阶上,笑着望向满天皎皎月色,猜想今夜梦中,应有清辉满怀。
肩上忽然被搭上一件大氅,咸宁以为是自己贴身的宫人,转过身去却发现是自己的母亲薛皇后,不由摸了摸鼻子,轻声道:“阿娘。”
“现在才是三月,中夜寒气勃发,可该冻着了。”薛皇后柔声道。
母亲温柔的笑颜隐在满院的清辉里,让人看得有些不真切。但咸宁觉得,她将会把这一刻,这样的一个笑记上一辈子。
母亲总是温柔的,仿佛世间没有任何的事物能让她动怒,她似乎总是带着盈盈的笑,即使是祖母高太后百般刁难她时,这笑也不曾从她的脸上褪下;但有时候她又会出现莫名的认知,觉得母亲似乎从来没有笑过。
咸宁公主回过神来,很小声地道:“阿爹今晚不是歇在您这吗?”
那一瞬间,咸宁觉得母亲的笑容有一丝微妙的凝固,可惜她不太能读得懂自己的母亲。
薛皇后出身士族之首的薛氏,祖父和伯父都曾位列三公,父亲亦才华出众,十八岁时的一篇赋传颂至今,被奉为经典。母亲出身于同样显赫的周氏,是周太后的胞妹。出身名门,有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才思敏捷,年少时得到父祖的厚爱,和一众兄弟一起在大儒门下求学,被老师格外看重,时常扼腕其非男子……
——咸宁公主当然是天子爱女,天之娇女,但母亲薛皇后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因为辩才而闻名京都。
她又想起了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抱着她对她说过的话:你的母亲总是太过复杂。
但他乐于去揣测。
她没能再多和母亲说上一句话,因为母亲身边侍奉的宫人跑上前来,附在母亲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似乎是“陛下醒了。”之类的话,母亲挥手,命乳母将咸宁带回了自己的寝殿,自己也脚步匆匆地向内殿走去。
内殿,天子正在大发雷霆。
“皇后何在?!”天子从榻上转醒,看到身旁空空如也,满面黑云,一脸不悦地对唯唯诺诺地站在身旁的一众宫人问道。
宫人都被他的动静引到了内殿,当下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