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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营养剂

 

官驰也的主动提问让晏里来了兴致,他说:“我觉得他人很好。是我休假那几天突然上任的,之前那个经理好像是因为受贿被开除了,我去上班看到新经理还懵了一会儿。我请了几天的假他不仅没有责怪我,反而还问我身体好了没,没有的话可以再给我批几天假,感觉是个很体贴的人。”

晏里不太会和人交流,说的话是没有什么逻辑或节奏的,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语速也很慢,甚至有时说一句话就要停顿一会儿。他讲到一半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官驰也,见他没有厌烦的样子,才继续说:“虽然才相处几天,但我感觉他脾气很好,有同事犯错也是温和的指正出来,向大家问问题都很礼貌,不像之前的陈经理总是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他也是个alpha,我听同事说好像是a级,长得也挺帅的,文质彬彬的很儒雅。”晏里自顾自的说着,没有注意到对面那人表情微变。

“听说他是海外留学回来的,虽然是空降的,但能力很强,他今天面对职级比他高的人谈话一点也不胆怯,反而气场还比对方强,我觉得他好厉害,难怪这么年轻就能当部门经理。”

晏里说完吃了两口菜才看向对面的人,结果对上一双黝黑的带有压迫感的眼眸,他以为是自己说太多了惹得alpha不高兴,他顿感失落,喃喃的说:“对不起,我好像说太多了……”

官驰也一直看着他,表情说不上好坏,但语气明显是不快的:“你身上有别的alpha的味道,很难闻。”

晏里下意识抬胳膊闻了闻,意料之中的没有闻到任何难闻的气息,他试探着问:“是金银花吗,那是我们新经理的信息素味道,应该是今天跟他一起的时候沾到了一点。”

可是金银花的味道会难闻吗?还是官驰也不喜欢金银花?

起初同事说袁质的信息素是金银花的时候晏里还觉得奇怪,因为花香味一般是oga居多,用在alpha上多少显得有些弱势。不过金银花的话,好像也挺适合袁质的,这么想着晏里下意识就说出来了:“金银花的味道跟袁经理还挺配的,给人一种清新文雅的感觉。”

一说完,晏里就发现对面那人的脸色更黑了,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惹到对方的晏里立马转移话题:“那个,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啊……”

官驰也没接他的招,声音很沉:“不是金银花,是和你上次带回家的一样的味道。”

晏里的办公室有八个alpha和oga,同处一个空间好几个小时,回家难免会沾到一点,但官驰也从没有说过什么,唯一提过的一次就是他易感期那天,又加上自己今天确实被李其云骚扰了好一会儿,晏里很快就明白他说的是谁的信息素。

虽然他不知道李其云信息素是什么味道,但通过之前同事们对他的评价,应该也是属于好闻的那一类。但每个人的喜好不同,也许官驰也不喜欢吧。

晏里想起李其云对自己的骚扰就心情低落,声音低低的:“和一个外部门的同事呆了一会儿,我以后会少跟他来往的。”

他不知道的是,官驰也在他说袁质信息素跟他很配的时候就开始疯狂的在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官驰也一直看着他,带着一种探究和审视,好一会儿才意味不明的问:“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晏里看向他,认真思考了会儿,摇头。

官驰也似乎不太满意他的回答,但也没说什么,继续默不作声的吃饭。

吃过晚饭,晏里在收拾碗筷,忽然听到官驰也说了声:“雪松。”

晏里迷茫的看向他:“啊?”

官驰也没有解释,转身回了书房。

凌晨两点,正在熟睡中的袁质被专属电话铃声吵醒,立马鲤鱼打挺坐起来,猛甩了几下头让自己清醒,然后拿过电话恭恭敬敬的接起:“官总,这么晚了请问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吩咐吗?”

那边传来官驰也低声的暴戾的嗓音:“我是让你去帮他解决麻烦,不是让你去勾引他!”

袁质:“啊?啊?”

前一声迷茫,后一声惊恐。

晏里本以为天台那次是巧合,但后来接连有两次袁质都适时在他被李其云为难的时候出现后,晏里也心存怀疑了。但奇怪的是,和天台那次不同,等李其云走了后袁质也连忙远离了他,哪怕是他特地上前去道谢,对方也一副担惊受怕样子,这让晏里极其不解,直到某次下班他耽误了一会儿才下楼去,看到袁质恭恭敬敬的站在官驰也面前说着什么,才缓慢的反应过来,袁质是官驰也的人。

上车之后,晏里才回想起为什么觉得袁质面熟了,那次加班到很晚回去,在小巷处看到的和官驰也说话的西装男,似乎就是他。虽然官驰也总说他笨,但晏里不完全赞同,他只是反应比较慢而已,有些事情他还是能看透其中深意的,比如说袁质这件事。

“是你让他来我们公司的吗?”晏里问。

官驰也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哪里不好。”

“就,会不会太委屈他了。”晏里斟酌着说:“我们公司不是什么很好的企业,他这么厉害,就来当个部门经理,太屈才了吧。”

能在官驰也手下做事的人,肯定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况且袁质似乎还是官驰也比较信任的人,这样的人才就为了他而到这么个无法施展才华的地方,晏里都不敢想象袁质有多么憋屈。

“那就让他滚。”

晏里瞪大的眼,不知道他说的这个“滚”是让他滚出自己公司,还是直接滚出官驰也身边,但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他的本意,他有些着急的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不是。”

官驰也斜掠他一眼:“以后在我面前少提他。”

晏里委屈巴巴:“哦。”

周末的时候官驰也带他去外面一家星级酒店吃饭,吃过饭本来准备回去,不知道怎么的酒店大老板来了,还“碰巧”的遇上并认出了官驰也,非要跟他叙叙旧。官驰也知道他不喜欢这种场合,给了他车钥匙让他去车上等。

晏里拿着车钥匙来到车库,然而到了车库后他才想起自己没记官驰也把车停在那里,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到处找。走到某个区域时,旁边刚停好的车下来一个人,看到晏里兴奋的跟上去,拍了拍他肩膀,语气轻快:“晏里,这么巧啊。”

晏里听到这个熟悉的讨厌的声音,瞬间一僵,有些生硬的朝着对方点头:“李总监。”

李其云挂着温润和善的笑,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其他人,便问:“你一个人来的吗。”

能来这个酒店的非富即贵,李其云不认为晏里有这个资本能来这里消费,不用细想也知道他是跟他背地里那个alpha来的,但他还是别有心思的没有点出来。

晏里不想跟他多说,“嗯”了一声,抽身欲走:“李总监,我还有事,先走了。”

“诶,你急什么,我有这么可怕么,你这一直躲着我的。”李其云拦下他,好笑的说:“我就是想跟你做个朋友,你防备心也太重了。”

晏里低着头,没有说话。

李其云看着他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心想他多半是惹他的金主不高兴被赶走了,不然对方都带他到这儿来了,能不上去开个房?

“一直说要请你吃饭,你也没回我什么时候有空,要不就今天吧,我是这家酒店的常客,他们家请的可是能媲美米其林级别的厨师,保证你喜欢。”

“我吃过了。”

“吃过了也没事,还没吃点心吧,上去吃点饭后甜点,正好我也是一个人,正愁没伴儿呢。”

说完他就去拉晏里的手腕,对方厌烦的猛得甩开。李其云没料到一向唯唯诺诺的人还有这等脾气,不禁愣了一下。

“我不去。”晏里看着他,表情倔强眼神坚定,他一字一句的说:“李总监,我做的都是我职责以内的事,你不需要特地为此跟我道谢什么的。如果你有什么工作上的要求可以直接吩咐我,但工作之外,还是希望我们之间能保持距离。”

李其云看了他一会儿,又挂上笑容说:“晏里,你别那么大的负担,虽然我说是因为工作而请你吃饭,但也不过是个名头而已,跟工作无关的,其实我是以朋友的身份请你吃饭。”

“不行。”晏里拒绝得迅速,“我们不是朋友。”

李其云忽然噗的笑出来,接着说:“对,不是朋友,我是你的追求者。”

晏里一下睁大了眼。

李其云看他的眼神带着欣喜的暧昧,像是真的在看自己打心眼里喜欢的人一般,连语气都是那种像是带着爱意的诚恳:“很惊讶吗,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晏里,我喜欢你,我在追你,可以给个机会吗?”

晏里皱着眉,很认真的说:“我有alpha的。”

“我知道。”李其云像是很不在乎。

每天身上都带着占有欲那么强的alpha的信息素,明晃晃的宣告着对晏里的所属权,全公司谁不知道晏里有主。可那又怎么样呢,没有人相信那个alpha对晏里是真心的,信息素的等级通常也代表着一定的身份地位,那么高等级的alpha怎么会给一个beta什么正式的情感关系,不过也只是玩玩,只是大家没有明说出来让他难堪而已。

李其云说:“优者胜出嘛,你有选择的权力,只要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定会发现我比他更好的。”

晏里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他,冷漠的拒绝:“不要!”

然后提脚就走,李其云却没完没了的跟着,把一个卑微的追求者扮演得有模有样。

“你别这么急着拒绝嘛,我又不是让你立刻就做选择,你可以先观察观察,我一定会向你证明我的真心。晏里,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想要对你好,让你不再被他人欺负,成为这世上最幸福快乐的人。”

李其云的话也不乏真实。晏里虽然是个beta,但恰巧每一处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明亮的大眼睛,红润饱满的小嘴,皮肤白皙无暇,身材纤瘦,尤其是那双腿,又长又直,性感极了,性格也是软软可欺的,如果他是个oga,他还真有跟他认真谈恋爱的想法。

晏里捂着耳朵不想听他说话,李其云好声好气的一直劝,说了好久见晏里还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不禁也有点来气了。他的优越的外貌和花钱大方的行为让他在情场里混得如鱼得水,想要什么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却在晏里这里屡屡碰壁,让没吃过什么苦头的他感到恼怒。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你知不知道你真的让人很讨厌!”找不到车停在哪里,李其云还一直跟着他,晏里被骚扰得烦不胜烦,不知道从那儿来的脾气对他吼出口。

李其云本就耗尽了耐心,又被晏里这一吼直接原形毕露,眼神凶恶,语气尖锐:“你装什么清高,一个beta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人追捧的万人迷了?不过也是个卖屁股的玩意儿!”

晏里惊愕的看着他。

“都不知道被你那个金主老男人操成什么烂货了,我愿意要你是你的荣幸。”李其云侮辱了两句后,又好声好气的说:“他给你多少钱,我也可以给你,而且我跟他不一样,我年轻帅气,对情人一向大方,甚至可以同意跟同事公开说我们是情侣的关系,这可比你去给一个老男人当玩物好多了吧。”

晏里双眼瞪圆,脸颊鼓起,因为生气而有些急促的轻喘,凶凶的瞪着他说:“请你让开!”

李其云却显得更兴奋的样子,看晏里的眼神都变得下流:“你果然是我的理想型,连生气都这么可爱。”

晏里被他死皮赖脸的态度气得握拳的手骨都泛白,他现在无比想给官驰也打电话,似乎只要有他在,他就可以安心的应对一切讨厌的人和事。

李其云还在不要脸的说:“你那个金主alpha虽然等级很高但床品好像不怎么样,你请假那几天是跟他在一起吧,我看你一副肾虚的样子是被他玩坏了吧。你要是跟我在一起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伤的,我对喜欢的人一向都很温柔。”他声音低了几个度:“我敢保证我那里一定比他大,技术也比他好,保证让你欲仙欲死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高潮快乐。晏里,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离开那个老变态,跟我在一起,嗯?”

晏里退了一步,骂到:“你才是个变态,你不要脸,你滚!”

晏里不会骂人,即便骂人也是没有气势不具任何杀伤性的,在李其云眼里更是生动可爱的,于是他眼神更显猥琐,伸手想去摸晏里的脸:“宝贝儿,你实在是太可爱了,我都要硬了。”

他的手被晏里打落,就在他再次要摸上去时忽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直直往他身上压,膝盖一软,他踉跄一步后立马手撑在旁边的墙柱来支撑。

晏里看着眼前像是突发疾病神色惨淡的李其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正想乘机逃跑,斜后方蓦然传来低沉的让他心安的声音:“晏里,过来。”

晏里转身,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官驰也,即便是在这个称不上体面的地下车库,依然像个高高在上让人敬仰的神只,心中的委屈像是涨潮一样铺天盖地的涌,他忍者要跑出来的眼泪,向官驰也奔去。

他站在官驰也面前,微微仰头紧紧的看着他,心里的生气和委屈一点一点的化开。

官驰也抬手理了理他乱了的刘海,虽然是责备语气却夹着温和:“不是让你去车上等我,在外面乱跑什么。”

晏里心虚的埋下头,小声的说:“我忘了车停在哪里了……”

“笨。”官驰也指了指拐角处的位子,说:“在那儿,过去。”

晏里“哦”了一声,却见官驰也没有要跟他一起过去的意思,疑惑的看向他问:“你不走吗?”

“我一会儿过来。”官驰也把他往那个地方推了推,“你先上去等我。”

晏里看着他,后面传来李其云难受的低吟,猜到官驰也接下来可能要做的事,有些犹豫。

“要我陪你过去?”

“不,不用。”晏里摇头,又踟蹰了一会儿还是没说什么,乖乖的去车上等他。

高等级alpha对低等级alpha的信息素压制是绝对的、具有杀伤性的,李其云被官驰也的信息素压得脸色都白了,额头冒出细汗,像是有一把锋利的锥子在他腺体上凿,疼得他骨头都要裂缝。

他虽然知道晏里的alpha等级很高,但潜意识里认为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对晏里一个beta肯定是抱着玩弄的心态,说不定还是个有特殊癖好的油腻老变态,愿意跟他分享晏里这个美味的beta,但现在看着那个阴霾沉沉仿佛要把他瓦解成碎片的alpha一步一步向他逼近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多么错误的事。

“那个,兄弟,都、都是误会,我、我跟晏里是、是同事,我就是——啊!”李其云忍着身体里传来的巨大疼痛陪着笑跟他解释,腿骨骤然传来的尖锐痛楚逼得他整个人都跪下去。

肤肉像是被片片削刮,骨头被一节一节的割据,神经被用力拉扯,五脏六腑都在疯狂往喉咙挤,李其云痛得几乎要晕厥。

官驰也一句话也没说,车库的灯光不算亮,没有刻意打理的黑发散着,一双阴鸷得眼眸在若隐若现中显得格外怖骇,像是一片卷着惊雷的黑云向李其云压近,摄夺他的呼吸,粉碎他的意志,勒紧他的心脏,让他在恐惧中清醒的看着自己被击溃。

晏里在车上也不敢往外看,只能紧张又担忧的等着,官驰也回来时面上没有一点异色,好似刚刚只是去跟什么认识的人聊了几句一般。

车辆不急不缓的行驶着,官驰也没有说话,手掌着方向盘专注的看着路况,但晏里感觉得出他在生气,有种无形的低气压充斥在车内,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那个,你把他怎么样了啊?”晏里看向他,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问。

“没怎么样。”官驰也面无表情的说。

“你,没打他吧?”

“不能打?”官驰也反问,语气很冷。

“没有啊。”晏里摇头,解释到:“我怕他报警,你会很麻烦。”

官驰也一直没看他,侧面的线条显得很冷硬,散着一种让人生畏的疏离感。好一会儿,他才说:“不会。”

“那你——”

“晏里。”官驰也打断他。

“嗯,什么事?”

“我在开车。”

“哦……哦。”晏里微愣,讪讪然的转回头,抿着唇眼眸灰暗。

下车后官驰也也不像往常那样来牵着他跟他一起走,像是要把他丢下但又会等他,晏里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人一路沉默着。电梯里,官驰也和他隔了点距离,晏里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点一点的升高,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随着数字的跳动一点一点的下沉。

进了屋后,官驰也似乎还是没有要理他的意思,晏里在他进书房前,行动比脑子更快的抓住他的衣服下摆,官驰也停下来,微微斜垂着视线看他,这个角度让他看起来十分的具有压迫性,晏里却没有害怕的感觉,柔软的目光对上他的,轻轻的问:“你在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官驰也反问。

“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别问。”

晏里抓着他衣角的手无意识的搓了搓,慢慢放开,又在他转身的一刻再次抓住,继续问:“是不是我没有在车上等你,耽误你时间了?”

“……不是。”

“那是不是他刚刚骂你了?”毕竟李其云说话挺恶俗的。

“……不是”

“那是因为我跟他呆一起太久了吗,你不喜欢他的信息素,可是是他拦着不让我走的呀……”晏里懊悔的想,他应该在看到李其云的那一刻就跑的,或者他一开始就记住车停在哪里就好了。

“都不是。”官驰也的语气像是带着点无奈,带着点生气,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那是因为什么?”

晏里想不明白,这些他目前能想到的可能性,都被官驰也否认了,他陷入了情绪低迷。

“晏里。”官驰也侧身看过来,眼神好像在说他笨,最后也只说了句“自己慢慢想”便进了书房。

官驰也让他想,他就认真的想,甚至到睡觉的生物钟了还坐在床上苦思。

官驰也忙完进来,问:“还不睡?”

“我想不到。”晏里求助的看着他。

官驰也站在他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昏黄的灯光从他头顶泄下来,将他原本生冷的气质软化了几分。

他就这么看了晏里许久,沉沉的目光和对方乞弱的眸色交融,很久之后像是认输一般说:“上次我问你,还有没有人找你麻烦,你说没有了。”

“是没有了啊。”晏里下意识的回答,又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我、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是他不重要还是我不重要?”官驰也有些严肃的质问。

“当然是他!”晏里回得很急,上半身都僵直,然后又慢慢垮下去,像是心虚一般小声的说:“他不重要。”

“既然是他不重要,为什么不跟我说。”

晏里没理解官驰也的意思,难道他的回答不是“因为李其云不重要所以没必要说”吗,为什么他还在问。他就这么看着官驰也,傻愣愣的。

笨笨的。

官驰也见他又陷入了迷惘旋涡,心底轻叹,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细究又能探出一丝无奈:“是因为我不重要,所以你有什么事才会选择不跟我说。”

“不是啊,不是的。”晏里听他这么说,瞬间有些急了,他跪坐起来,朝着官驰也的方向移动,努力上够想与他视线齐平,却又因为官驰也的目光太过有穿透性,让他不敢和他对视。慢慢的身体坠回去,垂着脑袋,声音几不可闻:“不是的……”

“那是什么?”官驰也的语气颇有逼供的意味。

晏里咬着唇肉,感觉有一股强压的气堵在他的喉咙里,不允许他把那句话说出来,仿佛说出来就会发生什么不可逆的让他劫数难渡的事。但在内心那样急迫的想要跟官驰也解释的强烈欲望下,那句话还是从发丝一样细的缝隙里一丝一缕的挤了出来,他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几乎快要听不见。

“你很重要。”

重要到即便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光彩,我在不管在开心、难过,还是害怕、怅惘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都是你。

即便晏里的声音轻到几乎一出口就散了,官驰也还是听清了,并因为这句话而心脏过于陌生炙热的颤动。

他看着眼前这个像只鸵鸟一般几乎要缩成一团的人,像是回到了最开始那个遇到什么事都逃避,讨厌和恐惧都只能自己消化,懦弱胆小到连生气都不敢呼吸稍急的人,可怜又可悲。

他不是不知道李其云的事,毕竟安插了个眼线在公司,但他希望的是晏里亲口告诉他,而不是由别人转述,他想要晏里能够接受并依赖他们已经缔结的关系,当恶疟阴浊围困过来的时候,并不是只有他自己。

但看着眼前的人,官驰也突然意识到,晏里在他们之间划得界限好像并没有那么清晰,可能比他认为的还要模糊一些,晏里的靠近并不明显,但距离实实在在的被缩短。

他习惯了在高位,对人对事都雷厉风行,但晏里不是别人,他不能用上下级那一套方式来和他相处,他们在同一地位上,他应该要更有耐心一些。

官驰也摸了摸他的头,这是下意识的动作,看着露出弱态的晏里就这么做了。

晏里抬头看他,眼睛有一点润。

官驰也掀了被子,让晏里躺回去,自己也跟着躺在他旁边。

晏里一直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说,但又迟迟不开口。

“想说什么?”官驰也。

“你还在生气吗?”

官驰也说没有,但晏里不太相信,官驰也便威胁道:“是不是要我操你一顿就信了?”

晏里不知道他什么脑回路,两者能有什么关系,他身体向后倾,连声说:“不,不。”

官驰也把他拉回来,塞进怀里,说:“我说过的话你是一句也不记。”

“什么话?”

“我不会骗你。”

晏里木了一会儿,才呆呆的呢喃:“哦……哦。”

但晏里还是没想明白他一开始生气的点到底在哪里,也许官驰也说的对,他确实挺笨的。

“晏里。”

“嗯?”

“以后有事跟我说,不管什么事。”

晏里的脑袋被埋在他胸怀里,耳朵紧贴在他胸口,能听到对方鲜活有力的心跳声,他好像明白原因了。

晏里脸很红,说“好”。

晏里不知道前晚官驰也到底把李其云怎么样了,周一到公司后也没有刻意去打听,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如果李其云要报复他,大不了就辞职好了,反正他对现在的工作也没有多喜欢。

到了下午的时候,办公室吹起了一股八卦风,一个女同事风风火火的回来,扔下一颗李其云爆丑闻的炸弹,几乎所有人都凑过去听她绘声绘色的讲李其云私生活怎么怎么淫乱,到处勾三搭四,同时脚踏好几条船,经常出入声色场所,情人炮友一大堆,还有什么多人运动的视频都流了出来。

晏里没有凑过去,但办公室就这么大,大家讨论的声音又激烈,他想不听到都难。

“哇靠,亏我还觉得他人不错,暗恋过他一段时间嘞。”

“谁说不是呢,脏男人,恶心死了。”

“他这算是社死了吧,现在人呢,灰溜溜逃回家了吗?”

女同事摆了摆手:“他今天就没来公司。”

“啊?那看来他是预感到今天会翻车不来的吧。”

“不是,听说他被人打了,伤挺严重的,好像腺体都形成了不可愈的挫伤,在医院呢。”

“啊?谁打的?”

女同事耸了耸肩:“不知道,他还勾搭有夫之夫呢,估计被谁的老公发现了给揍的吧,活该!”

八卦绯闻总能引起人类的共鸣,尤其是身边的八卦,大家如火如荼的讨论了好一会儿,直到袁质出现才慢慢散了。晏里对李其云那些烂事儿没有任何兴趣,而是执念着他被人打进医院的事,他点开官驰也的聊天界面,盯着他的头像怔了好久。

晏里看着官驰也发过来的一个问号,才回过神来自己无意识中发了条“听说李其云进医院了”的信息给他,他看着聊天界面浮现一丝懊恼,但既然对方已经看到了,再否认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晏里】:是你打的吗?

【官驰也】:不是

【晏里】:哦

【官驰也】:我只动了手,没把他打进医院

晏里:……

这是一种什么新式的幽默?

【晏里】:哦[囧]

过了一会儿,晏里又想到什么,问他要是李其云找他麻烦怎么办,官驰也回了句“我没你这么好欺负”。

晏里:o︵o

好吧,又在说他性格软弱蠢笨好欺了,不想理他了。

官驰也再次离开也很突然,就像他再次来的那么突然一样,还是那样的留言,跟他说有急事要离开一段时间,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后面还有一句说过几天会有人来接他。

晏里问他回京市了吗,意料之中的那边没有回,晏里看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的起床洗漱。

上班的时候他像是得了信息焦虑症,时不时的就要点开微信看官驰也有没有回他,然而直到晚上他都快要睡着了,他跟官驰也的聊天界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他安慰自己应该是官驰也太忙了,没时间回。可是第二天,第三天依然如此,甚至林姐也说明天之后她就不来了,晏里问她为什么,林姐反而是疑惑的反问他们不是不在这里住了吗,虽然她签的合同还没到期,但官驰也告知她做完明天就可以不用来了。

晏里问林姐官驰也什么时候跟她说的,林姐回答今天上午,晏里骤然一僵,脸色惶然。

这些官驰也都没跟他说,明明能抽出私人时间却没有回他的信息,晏里想,这次官驰也是真的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的大脑运行器好像有些迟钝,做什么都显得机械,第二天到公司办公了快一个小时后,胃里传来的动静才让他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吃早饭,于是他又去楼下买了点东西来吃。午饭也是,下班也是,好像要别人提醒他,他才有了时间意识。

他习惯性的走到车库,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今天不会有人来接他,便又麻木的出去坐地铁。到家后,林姐已经做好了饭菜,跟他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有近十年一个人吃饭的情况,晏里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的寂静和孤独。面前的菜冒着鲜香的热气,每一道菜都透着的让人垂涎欲滴的色彩,他却像是失去了味觉,尝不出一点味道,干巴巴的做着吃饭的行为。

外面的天光还很亮,温度也是暖暖的,晏里却感觉自己像是被幽暗的阴冷的空气包裹着,从内到外都是一股难自愈的空落。

习惯是一件那么甜蜜又残忍的事,晏里没有经验,以至于他过于沉溺于其中的美好,而忘了要防备它的残忍,所以才会在这突然的差异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怅然,说不出来的心脏好像在一点一点消失的恐慌感。

他好像经常被丢下,被所有不喜欢他的人丢下。

晏里很缓慢的想起来,被不喜欢和疏远才应该是他的习惯,被拥抱和保护只能是妄想,即使存在也是短暂的幸运中奖体验,他不能因为喜欢而忘了这种体验是有时效的,他需要清醒而平静的去接受体验期结束的到来。

这才是他一个平凡又无趣的beta应该适配的生活,即便还有一周才到alpha说的三月之期,他也不能去埋怨他的言而无信,因为比起大多数阴潮湿暗的关系,官驰也给他的已经足够明亮温暖。

官驰也还是没有给他回信息,一个被厌倦的情人又什么搭理的价值呢,他总是在妄想不属于他的温暖。

晏里倒掉冷下来的食物,将餐具清洗干净,又把屋子打扫了一遍,然后开始麻木的收拾行李。其实没有什么要收拾的,这里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很少,半个小时不到就收好了。

他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行李箱发呆,他想要在官驰也的人来赶走他之前先离开,给自己保留最后一丝可笑但宝贵的尊严。

晏里拉着他下班后刚买的行李箱,崭新的轮子在地面滑出流畅的声响,他站在门口,回望这个宽敞的漂亮的房子,那些短暂却又温情的画面像是跑马灯一样晃过。然后灯灭了,只剩下一室的昏暗和寂冷。

不被主人喜欢的金丝雀是不配留在漂亮的雀笼里的,他应该识趣的离开。

晏里忽然感觉到脸上有点痒痒的,他抹了一把,看着手上的水渍,心想,他果然又蠢又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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